陈希然瞥见电脑屏幕上的日期,距离她上次以“张小敏”的身份提醒他,才过去一个多月!
他肯定是背部的淤伤根本没能恢复,就立刻投入了更高强度的训练和比赛,旧伤叠新伤,最终导致了这毁灭性的后果。
她几乎不敢再听下去,只能心疼地注视着他每一个细微的痛苦表情。
医生沉重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片子,目光扫过眼前脸色惨白的母子二人,最终缓缓开口:“他的脊椎状况……已经不适合再进行跳舞这种高强度的专业训练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
健次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茫然和一种近乎绝望的不可置信。十六年,舞蹈几乎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桃李杯的金奖、IdSF的季军、拉丁舞锦标赛的冠军……无数汗水与荣光铺就的道路,仿佛在这一声宣判下,骤然断裂。
诊室里一片死寂,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医生语气充满了惋惜:“如果选择手术治疗,稳定性最好,但他这辈子……就绝不可能再跳舞了。”
檀妈妈的脸色瞬间也变得苍白,她强撑着追问:“还、还有别的办法吗?任何办法都行!”
“不做手术的话,唯一保守但或许有一线希望的方法,就是打闭骨针,然后进行背部肌肉强化训练,用背部力量来强行稳定和支撑住受损的脊椎……但能不能恢复到足以支撑专业舞蹈的程度,没有人能保证。”
医生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但是,你们必须清楚,闭骨针会显着促进骨骺线提前闭合,这对身高发育的影响是永久性的,且不可逆转。这个后果,你们一定要考虑清楚。”
听到“永久影响身高”这几个字,檀妈妈的身体几不可见地晃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声音里带着无助的慌乱:“我…我打个电话问问孩子爸爸……”
而站在医生身后的陈希然,早已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才能勉强忍住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哽咽。
她看着少年那双瞬间黯淡下去、写满了无措和痛苦的桃花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历史……终究还是以残酷的方式,回到了它既定的轨道。
“我选择打针。”
诊室内一片死寂,唯有少年清晰而坚定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空气。
健次抬起头,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桃花眼中却重新燃起一种执拗的光。
他不想放弃他的舞蹈梦想,哪怕医生口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陈希然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巨大的自责感几乎将她淹没。
她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她没有喜欢上檀健次,是不是就不会有24年上海那场车祸?
更不会穿越时空,阴差阳错地让他去到公园…是不是她无意中的举动,反而间接推动了这段残酷历史的发生?
“刘蕾,”医生的声音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语气不容置疑,“你带他去注射室。”
见她有些失神,医生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随后转向檀妈妈:“家长请留一下,关于闭骨针的具体注意事项和后续康复,我需要详细跟你沟通。”
陈希然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伸手小心翼翼地扶住健次的胳膊。少年沉默地借力站起,跟着她一步步向外走去。
他一路都异常沉默,低垂着眼睫,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木偶,只剩下躯壳在移动。
注射室外等待的人不少,每一次注射前的准备工作都很繁琐,队伍移动缓慢。
队伍移动缓慢。
她扶着他,在走廊尽头找到一个相对无人的角落,让他在长椅上坐下。
健次只是深深地垂着头,长时间的沉默比任何哭声都更令人窒息。巨大的心理打击显然已远远超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陈希然在他身边坐下,声音放得极轻极柔:“我听说过很多顶尖的舞者、编舞大师,都经历过几乎断送职业生涯的重伤。但这段被迫停下、与伤痛共处的经历,往往让他们对生命和艺术有了更深层的理解。”
“你的舞蹈生命并非就此结束,也许,它正以另一种更深刻的方式,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她顿了顿,继续温柔地说:“感到愤怒、害怕、迷茫,都是完全正常的……别硬扛着,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如果想说什么,我就在这里听着。”
听到这些话语,健次一直紧绷着、故作麻木坚强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眼眶迅速泛红。
陈希然心中酸涩,忍不住伸出手,心疼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人生所有的坎坷和铺垫,都是为了让我们成为更好、更强大的人。只要心里还揣着梦想和希望,哪怕再渺小,我们发出的光,也依然是炙热的。”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暖意的亲密触碰,仿佛终于击碎了他强撑的最后一道防线。
眼泪瞬间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
他需要这样一场彻底的宣泄。
陈希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在一旁,适时地递上纸巾。
哭了很久,积压的情绪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健次的肩膀渐渐停止了颤抖,呼吸也平稳下来。
他抬起通红的眼睛,声音还有些沙哑:“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就在这时,注射室传来了叫号声:“檀健次!”
陈希然看向他,最后轻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健次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此时,檀妈妈也匆匆赶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健次对上母亲的目光,努力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妈咪,别担心。”
陈希然扶着他走进注射室,浓重的消毒水气味瞬间包裹了他们,冰冷而刺鼻。
疼痛科的医生动作专业而冷静,他轻轻掀开健次后背的衣服,露出需要注射的部位,小心地扶着他趴在病床上。
护士在一旁的器械台上准备好了配比的药物,
陈希然紧张地站在一旁,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白大褂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