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了半天,不仅没劝分,反而好像把人的恋爱脑劝得更严重了。
寒风烈不行了,她受不了了,她真的要走了。
走之前嫌弃地上下左右全方位贬低了寒江雪的化妆技术,并在他忍无可忍爆发之前勉为其难地亲自操刀帮他化了个憔悴妆。
“……这样就行了?”寒江雪将信将疑地照着镜子,他怎么觉得和他没化妆的时候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这不比你刚才那见鬼的样子强多了?”
寒风烈振振有词:“你就这样,再在头上松松垮垮地别一根簪子,就这么去找她,见到她也先别说话,就用这副死鬼怨夫样盯着她瞧,最好再挤两滴眼泪出来,懂了吗?”
“……”
寒江雪没懂,他觉得这是个绝世馊主意,仪容仪表也没做好,神态也很没礼貌,这太冒犯了。
“你懂还是我懂?”
寒风烈直白地翻了个白眼。
看在她的恋爱脑哥哥难得笑得那么春风得意的份儿上,她决定不管闲事了,放他去吃一吃爱情的苦。
反正人教人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你个没人追千年老处男懂什么,老娘泡过的鱼比你办的祭典还多,听我的没错!”
“我四百三十二岁。”
寒江雪语气不善,略带不满。
“你多少岁关我屁事。”
寒风烈不知道她脑子不好使的哥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修士寿命漫长,大家往往以百年为单位记岁,甚少这么有零有整地报数。
“没一千岁。”
原来是在介意千年老处男。
“有很大差别吗?”
不还是处男。
“她六百岁。”
寒江雪矜持暗示。
差别可大了,一千岁听着快有她两倍大了,但四百岁就显得年纪小一点。
据他这么久以来的观察,她肯定喜欢年纪小的。
寒风烈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非常无语地又翻了个很性情的白眼。
“没意思,我走了。”
她说着,却没有动。
因为寒江雪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走了!”
她再次暗示。
“……娘那边如何了。”
寒江雪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
“还敢说娘?娘都要被你气死了。”
寒江雪语塞。
他理解他娘的考量,但他娘不信他的眼光,这本也没什么,他都四百岁了,又不是四岁,他当然可以自己做主。
只是他没想到,放养了他一辈子的娘在这事上表现出了突如其来的坚持。
他娘别梦寒,于孝悌上是他的娘,于忠义上是他的君,两重身份如大山一般沉沉压在他的头顶,结结实实挡在他追求爱情的道路上,沉重得叫他喘不上气。
“于公你是海族的大祭司,于私你是她儿子,这么简单就被外面的女人骗走了,我是娘我也要气死了。”
“祭司之位,我随时可以拱手相让,海神也随时可以再择一位出来……我可以等到下一任祭司独当一面后再离开。”
“骗鬼呢,那会儿你那位老祖都不知道飞升多少年了。”
窒息一般的沉默后,寒江雪搁浅一般沉沉叹了口气。
“诶!对!就是这个表情!”
寒风烈拊掌赞叹。
“她肯定喜欢!”
.
姜昭已经在寒江雪给她布置的“观景床”上躺了好几天了。
别说,你还真别说,寒江雪也不知道是怎么找的地方,地广人稀,会经过这里的只有暖流、未开智的鱼,和金灿灿的阳光。
饱受熊男人和熊孩子还有熊海鲜折磨多时的姜昭终于在此地获得了片刻安宁。
她真的很喜欢海景,或者说喜欢自然,在这里她又找回了在叶孤云的无相花丛里躺着的感觉了。
无物无我,万物归一。
她可以脑袋完全放空地在这里躺到天荒地老。
姜昭放任自己放松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却是察觉到了不对。
熟悉的气息在正在靠近。
是寒江雪。
她现在独处得正开心,懒得应付傻鱼,遂不当回事儿地阖上双眼,神色安详地接着……装睡。
她感受到鱼游近了,转着圈儿地换着角度打量她,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她。
姜昭心道放弃吧朋友,放弃吧,你永远叫不醒一个正在装睡的人,现在转身还来得及,放过你,也放过我。
但那鱼转了一会儿就不转了,呆在原地不动了。
姜昭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心态,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跟他耗着。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
姜昭躺不住了。
这小子的目光存在感太强了。她睡又睡不着醒又醒不了,何必和他这么耗着!
她装作初醒的模样睁开眼,一条鱼正静静地站在她的床头,孤零零直愣愣地盯着她瞧。
被她逮了个正着也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意思。
俩人就这么大眼对小眼看了半天,姜昭还是沉不住气了。
“……什么事?”
赶紧说完赶紧滚。
寒江雪摇了摇头,视线微微下垂,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姜昭看他这样就头疼。
“你娘要你传什么话?还是你们海神有什么指令?又或者有什么事情想求我?说话。”
“……我可以躺在这里吗?”
寒江雪犹豫半晌,开了口,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
“不可以。”
姜昭十分冷酷无情地说。
寒江雪就不说话了,沉默地漂在她身边。
姜昭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坐了起来打量他的神色,试图学习读心。
……读心没读到,但傻鱼有心事倒是一眼看得出来的。
他本来就白,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浅色的一团,现在更是脸白唇白眼神涣散,整个人都灰败了不少,像是朵开厌了的花,蔫嗒嗒地,但别有一番凄美。
这是怎么了?
姜昭看得不知道是色心大起还是骨子里那丁点见不得人受苦的圣母病在作祟,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的床,“坐吧。”
寒江雪得到她的准许,眼神亮了下,但又很快黯淡了下去,蔫嗒嗒道谢,蔫嗒嗒躺在她身边,咸鱼翻身一样打了两个滚,又自暴自弃地坐了起来,抱住了自己的鱼尾巴。
目睹了一切的姜昭:后悔了,好像是个大工程,现在让他滚下去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