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京城,南城老巷里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这条巷弄多是铁匠铺,平日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今日却被一阵急促的兵器碰撞声打破——陆玉景正带着三百京畿卫,围剿藏在巷尾“王记铁匠铺”里的祁悦灵余党。
铁匠铺的木门早已被京畿卫踹开,木屑飞溅。铺内,为首的铁匠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手里握着一把刚打好的弯刀,刀刃还泛着冷光,正嘶吼着冲向京畿卫:“拼了!太女殿下不会放过我们的!”他身后的十几个余党也红了眼,有的抄起铁锤,有的握着半成品的箭矢,疯了似的反抗。陆玉景一身银甲,腰间佩剑出鞘,剑光一闪,便挑飞了壮汉手里的弯刀,剑尖抵在他的咽喉处,声音冷厉:“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放下兵器,还能留你们一条活路!”
壮汉还想挣扎,却被陆玉景的剑气逼得动弹不得,看着周围的余党一个个被京畿卫按在地上,手腕被铁链锁住,他终于泄了气,“哐当”一声扔掉铁锤,瘫坐在地上。陆玉景示意士兵将他押起来,目光扫过铺内——后院堆着十几桶火油,墙角藏着几百支私造的箭矢,还有一张画着京城粮仓位置的图纸,显然是余党准备焚烧粮仓的计划。他皱了皱眉,让人将这些罪证一并收走,转身对副将道:“仔细搜,别漏了任何线索,尤其是祁悦灵的联络信。”
与此同时,太女府后院的枯井旁,使者林忠正弯腰检查行囊。他穿着一身商队伙计的粗布衣裳,背上的包袱里裹着两匹蜀锦、两罐祁门红茶,还有肖简臣特意叮嘱带上的紫铜暖手炉——炉身裹着素色锦帕,里面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暖烘烘的。枯井旁的密道入口已被打开,石阶上还沾着新鲜的青苔,潮湿的空气里带着泥土的气息。肖简臣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张折叠的地图,再次叮嘱:“从密道出去后,顺着青凉山的竹林走,避开官道上的盘查。到了塞外,遇到牧民就说你是京城‘锦绣庄’的商队,去兀良哈部换皮毛。这是商帖,盖了庄印,不会有人怀疑。”
林忠接过地图,郑重地点头:“肖大人放心,属下定能将信送到首领手中。”他弯腰钻进密道,石阶上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黑暗里。肖简臣站在井边,看着密道入口被重新封好,才转身回了前院——他心里清楚,左贤王绝不会轻易让使者抵达兀良哈部,早已安排了后援。
果然,林忠从密道出来,骑着快马顺着竹林小道走了百里,刚拐上通往塞外的官道,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官道旁的树林里静得反常,连鸟叫声都没有。他刚想勒住马,树林里突然冲出五个穿着大启百姓短打布衣的人,裤脚沾着泥土,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兵器。为首的人眼神阴鸷,手里握着一把弯刀,刀鞘上没有任何标记,却透着一股杀气:“站住!此路不通,留下包袱,滚!”
林忠心里一沉——这定是左贤王派来的细作。他表面镇定,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短刀,左手抬起,示意身后的三个护卫做好准备:“我们是商队,去塞外换皮毛,还请行个方便。”
“商队?”细作冷笑一声,挥了挥手,“别装了!你是太女府的使者,去兀良哈部送信的吧?今天,你别想活着过去!”话音刚落,五个细作就挥着弯刀冲了上来,刀风凌厉,直逼林忠。
三个护卫立刻拔出长剑迎了上去。护卫都是肖简臣从太女府护卫队里挑的精锐,武艺不弱,可细作的招式狠辣,招招致命,显然是北狄的死士。一个护卫刚挡住迎面而来的弯刀,另一个细作就从侧面偷袭,弯刀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林忠不是武将,只能握着短刀防守,看着护卫渐渐落了下风,心里急得冒火——若是信送不到,兀良哈部真和左贤王结盟,边境就危险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嗒嗒嗒”的声响越来越近。细作们愣了一下,转头望去——只见十几匹快马从官道尽头奔来,马车上插着“锦绣庄”的幌子,车厢里突然掀开车帘,十几个穿着商队衣裳的人跳了下来,手里赫然握着长枪,竟是京畿卫乔装的后援!
“是肖大人安排的后援!”林忠又惊又喜,大喊着指挥护卫反击。后援一到,局势瞬间逆转。京畿卫的长枪阵威力十足,几下就将细作们围在中间。为首的细作见势不妙,想咬舌自尽——嘴里还藏着毒药,却被一个京畿卫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他的嘴,另一个人立刻用布塞住他的口腔,将他按在地上,用铁链锁住手腕。剩下的四个细作见首领被擒,也没了反抗的心思,很快就被制服。
林忠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到被押住的细作面前,冷声道:“左贤王派你们来截杀,还说了什么?”细作瞪着他,不肯开口,林忠也不逼问,让人将他们绑在马车上,打算带回京城再审。他检查了一下行囊,蜀锦和茶叶都没受损,心里松了口气,翻身上马,继续往兀良哈部赶去。
天色渐暗时,林忠一行人抵达了边陲的“清风驿”。驿站不大,只有五间客房,灯油昏黄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映着墙上的灰尘。驿卒见他们是商队,热情地引他们到客房,还端来热水。林忠疲惫地坐在桌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想起肖简臣给的暖手炉,便伸手解开包袱,将暖手炉拿出来。
他掀开炉盖,想添些炭火,却发现炉底贴着一张折叠的小纸条,纸条边缘被炭火烘得微微发卷。林忠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取下纸条,展开——上面是肖简臣清隽的字迹:“兀良哈部首领巴特尔,其小女年方八岁,去年染了咳嗽顽疾,冬日尤重。我已让人在你行囊侧袋放了半斤川贝母,可赠于首领,比丝绸更能讨其欢心。另,首领喜谈狩猎,可提去年大启送他的紫檀木猎弓,他颇为珍视。”
林忠心里一暖,伸手摸了摸行囊的侧袋,果然摸到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颗粒饱满的川贝母,还带着淡淡的药香。他暗叹肖简臣心思缜密——连首领家人的顽疾、喜好都摸得一清二楚,这份细致,难怪太女殿下如此信任他。他将纸条烧掉,把川贝母重新包好,洗漱后便歇下了——明日还要赶早路,必须养足精神。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林忠就带着人出发了。塞外的风比京城更烈,刮在脸上像刀子似的,好在有暖手炉揣在怀里,倒也不觉得太冷。一路上,他们没再遇到阻碍,只遇到几队放牧的兀良哈部牧民,林忠按照肖简臣的叮嘱,说是“锦绣庄”的商队,想和首领谈皮毛生意,牧民们很热情,还指了最近的路。
而太女府的议事厅里,祁星黎正站在紫檀木案前,案上摊着北狄部落舆图。她的指尖落在兀良哈部的驻地上,眉头微蹙,心里盘算着使者的行程——按路程算,林忠今日该到塞外了,不知道会不会顺利。肖简臣端着一杯温好的马奶酒走过来,放在她手边:“这是去年兀良哈部送来的马奶酒,味道烈,却能驱寒。殿下喝一点,暖暖身子。”
祁星黎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却意外地暖和。肖简臣走到她身边,指着舆图上的兀良哈部营地,缓缓道:“兀良哈部的规矩多,殿下要记着——见首领时,他会敬你三碗马奶酒,必须喝干,不然会被当成不敬;谈话时,别提‘臣服’‘归顺’这类词,他们最看重部落尊严,要说‘合作’‘同盟’;还有,首领的帐篷里挂着他去年猎到的熊皮,若是夸一句熊皮厚实,他会很开心。”
祁星黎认真地听着,将这些规矩一一记在心里,指尖无意识地揉了揉肩颈——连日处理政务,肩颈又开始发酸。肖简臣见状,自然地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落在她的肩颈处,指尖避开之前留下的红痕,力道轻柔地按揉起来。他的指尖带着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蹭过衣料时,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缓解了酸痛。“这样力度可够?”肖简臣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温和的暖意。
祁星黎轻轻“嗯”了一声,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看着舆图上的路线,忽然开口:“有你、玉景和知衍在,我心里踏实多了。”肖简臣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轻笑:“为殿下分忧,是臣的本分。再等等,林忠机灵,定能顺利抵达兀良哈部,我们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议事厅里,烛火摇曳,映着两人的身影。窗外的风还在吹,可厅内却满是安稳的暖意——他们都知道,只要这封信送到,左贤王的联盟就会不攻自破,边境的安稳,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