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风裹挟着砂砾,狠狠砸在祁悦灵的脸上,像是要把她脸上的尘土与不甘一并刮去。她身上那件破旧的皮甲早已被风沙磨出了毛边,靴底也裂开一道口子,每走一步,尖锐的石子都能硌得她脚心发疼。身边的两个影卫更是狼狈,其中一人的左臂还缠着染血的布条——那是在逃离雁门关时,被易彦旻的长枪划破的伤口,此刻在寒风里,早已冻得僵硬。
“主子,前面就是札答兰部的地界了。”左侧的影卫沙哑着嗓子开口,眼神里满是疲惫,“只是这札答兰部的人素来警惕,我们这样贸然过去,怕是会被当成奸细。”
祁悦灵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远处。地平线上隐约能看到成片的黑色帐篷,帐篷顶端飘着的狼头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是札答兰部的标志。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从怀里掏出一块用锦缎包裹的玉佩——那是当年她还是大皇女时,札答兰部首领脱里亲自送来的贺礼,说是凭此玉佩,可在札答兰部畅行无阻。
“有这个,脱里不会对我们动手。”祁悦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她死死攥着玉佩,指节泛白,“当年脱里向齐国求亲,想让他的女儿嫁给祁星黎,结果祁星黎转头就和巴特尔结盟,让札答兰部在草原上丢尽了脸面。他对祁星黎,对整个齐国,早就积怨已深。”
两个影卫对视一眼,不再多言,只是默默跟在祁悦灵身后,朝着札答兰部的营地走去。
与此同时,京城太女府的书房里,肖简臣正捧着一卷密报,眉头紧锁。窗外的银杏叶又落了一层,金黄的叶子飘落在窗台上,却丝毫没能驱散书房里的凝重气氛。
“殿下,札答兰部最近动静不小。”肖简臣将密报递到祁星黎面前,语气沉稳,“我们安插在草原的暗卫传来消息,脱里最近一直在召集各部落的长老议事,还在清点粮草和马匹,似乎在准备什么。更可疑的是,他们还派人去了西突厥的方向,像是在联络什么人。”
祁星黎接过密报,仔细翻看。密报上的字迹工整,详细记录了札答兰部近半个月的动向:每日都有骑手进出营地,夜间帐篷里灯火通明,甚至还有士兵在营地外操练,刀剑碰撞的声音隔着数里都能听到。
“脱里向来野心不小,只是之前有回纥部和巴特尔制衡,才不敢轻举妄动。”祁星黎放下密报,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追逐银杏叶的小殿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如今回纥部归顺,巴特尔又和我们结盟,他怕是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只是他突然这般动作,会不会和祁悦灵有关?”
“臣也正有此疑虑。”肖简臣走到祁星黎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小殿下,“祁悦灵在雁门关战败后,就没了踪迹。草原上能容下她,又愿意和我们为敌的,除了札答兰部,再无其他势力。若是他们真的联手,边境又要再起战事。”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陆玉景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他刚从江南回来不久,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莲香,只是眉宇间也带着几分疲惫——江南的贸易虽然恢复了,但最近有商人禀报,西突厥的商队突然减少了往来,甚至有几批货物在边境被截,显然是有人在暗中阻挠。
“星黎,肖少郎,你们在说什么?”陆玉景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几碟精致的糕点和一壶温热的莲子羹,“阿糯刚才吵着要找你,我哄了半天才让张嬷嬷带她去院子里玩。”
“在说札答兰部的事。”祁星黎转过身,走到桌前,拿起一块莲子糕递给陆玉景,“脱里最近动作频繁,怕是要和祁悦灵联手。你在江南那边,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西突厥和札答兰部的消息?”
陆玉景接过糕点,眉头微微皱起:“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江南有个常年和西突厥通商的商人,前几日找到我,说札答兰部的人最近在西突厥高价收购战马和兵器,还说要和某个‘大势力’合作,拿下齐国的边境重镇。当时我以为是谣言,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
肖简臣闻言,脸色愈发凝重:“若是札答兰部真的和祁悦灵联手,他们的兵力至少能达到五千骑兵,再加上西突厥的暗中支持,苏少郎在雁门关的压力会很大。易少郎刚押送俘虏回来,还没休整好,付少郎又一直在负责京城的布防,我们现在人手有些紧张。”
祁星黎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她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必须尽快拿出应对之策。“这样,”她抬起头,眼神坚定,“肖少郎,你立刻让人加强对札答兰部的监视,务必摸清他们的兵力部署和动向,有任何消息,随时向我禀报。陆少郎,你再去一趟江南,一方面安抚商人,确保贸易不会中断;另一方面,联系江南的驻军,让他们做好准备,若是边境战事再起,江南的兵力可以随时支援京城。”
“是。”肖简臣和陆玉景同时躬身应下。
“还有,”祁星黎补充道,“让张嬷嬷好好照顾阿糯,最近不要让她随意出府。祁悦灵诡计多端,说不定会派人潜入京城捣乱,我们必须保护好阿糯的安全。”
“放心吧,星黎。”陆玉景点点头,“我已经让暗卫加强了府里的巡逻,不会让阿糯出事的。”
就在三人商议之际,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付乐云快步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深蓝色锦袍,脸上带着几分急切,手里拿着一封密信:“殿下,肖少郎,陆少郎,苏少郎从雁门关传来密信!”
祁星黎立刻接过密信,拆开一看,脸色微微一变。密信上是苏知衍的字迹,写得很仓促,却字字清晰:“殿下,近日察觉札答兰部骑兵频繁在雁门关附近活动,似在打探虚实。据俘虏供认,祁悦灵已前往札答兰部,疑与脱里达成合作。臣已加强防御,巴特尔也已集结兵力,随时准备支援。但札答兰部兵力强盛,恐难久守,恳请殿下派易少郎前来支援。”
“果然如此。”肖简臣叹了口气,“祁悦灵还是和札答兰部联手了。”
祁星黎将密信放在桌上,眼神锐利:“易少郎虽然刚回来,但军情紧急,不能再等了。付少郎,你去通知易少郎,让他立刻收拾行装,带两千精锐士兵,前往雁门关支援苏少郎。告诉他,务必小心谨慎,不要中了祁悦灵和脱里的埋伏。”
“是,殿下。”付乐云躬身应下,转身快步离去。
陆玉景看着祁星黎略显疲惫的脸庞,心里满是心疼:“殿下,您已经连续几天没好好休息了,要不要先去睡一会儿?这里的事,我和肖少郎会处理好的。”
祁星黎摇摇头,露出一丝微笑:“我没事。阿糯还等着我陪她睡觉呢,等处理完这些事,我就去看她。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肖简臣和陆玉景知道祁星黎的性子,不再劝说,躬身退了出去。书房里只剩下祁星黎一人,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正在和张嬷嬷玩捉迷藏的小殿下,心里满是柔软。阿糯笑得那么开心,脸上的小酒窝像极了陆玉景,她一定要守护好这份笑容,不让战火再蔓延到京城。
而此时的札答兰部营地,祁悦灵终于见到了脱里。脱里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脸上留着浓密的胡须,眼神锐利如鹰,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袍,腰间挂着一把弯刀。他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祁悦灵,语气带着几分审视:“前大皇女远道而来,不知有何指教?”
祁悦灵没有丝毫胆怯,她走到帐篷中央,微微躬身:“脱里首领,我此次前来,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我帮你拿下阴山以南的土地,你帮我夺回齐国的江山,如何?”
脱里冷笑一声:“你现在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凭什么和我做交易?”
“凭我知道祁星黎的软肋。”祁悦灵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狠戾,“祁星黎最在乎的就是她那个孽种和齐国的百姓。只要我们能攻破雁门关,直逼京城,她必然会方寸大乱。到时候,我夺回江山,你得到土地和丝绸,我们双赢。”
脱里眯起眼睛,似乎在考虑祁悦灵的话。他确实对阴山以南的土地垂涎已久,也不满巴特尔和齐国的合作,但他也知道,祁星黎身边的几位少郎都不是等闲之辈,想要打败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脱里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松动。
祁悦灵见状,心中一喜,连忙说道:“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她走到脱里身边,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计谋,帐篷里的烛火摇曳,映着两人脸上的算计,一场新的风暴,正在草原上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