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正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瘦高个混混抱着变形的膝盖发出的压抑呻吟,以及阿炳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林峰拄着木棍,站在瘫软如泥的阿炳面前,如同索命的阎罗。
腹部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渗透布条,在破旧的皂隶服上洇开更大一片暗红。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不得不将更多重量倚在木棍上,才勉强站稳。
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燃烧着冰冷而坚定的火焰,死死锁住阿炳。
“饶…饶命…林…林捕快…饶命啊!”
阿炳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是…是张管事逼我的!我不干他就要弄死我啊!”
“逼你?”林峰的声音嘶哑,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逼你当众诬陷朝廷捕快?逼你配合他做假账?还是逼你替他干那些伤天害理的脏活?”
他每问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阿炳的心头。
“说!栽赃我的全过程!一字不漏!”
林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阿炳耳边,“敢有半句虚言,我让你比他们两个更惨十倍!” 他手中的木棍,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阿炳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带着哭腔嘶喊道:“我说!我说!是张癞子!都是张癞子指使的.他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扮成富商去赌钱故意把那个带‘快活林’标记的钱袋露出来…然后…然后等您弯腰捡筹码的时候让…让‘缺耳刘’把钱袋塞进您怀里再让我喊抓贼,人赃并获呜呜呜…林捕快…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缺耳刘在哪?”林峰追问,声音如同寒冰。
“他昨晚得了赏钱肯定肯定在城西的‘暗香阁’嫖宿”阿炳不敢隐瞒。
“张癞子为什么要栽赃我?除了赌债,还有什么?”
林峰的目光锐利如刀。
“账…账本…”阿炳眼中闪过极度的恐惧,声音颤抖,“我…我无意中听张癞子喝醉后提过一嘴…说…说您可能察觉到他账目有问题…还…还看到您盯着他账本看…他…他怕您捅出去…所以…所以要先下手为强…把您弄进大牢…”
果然!林峰心中冷笑。和他推测的一致。
“除了栽赃我,你还替张癞子干过什么?比如,逼良为娼?”
林峰紧盯着阿炳的眼睛,抛出关键问题。根据账本中一些隐晦的“处理麻烦”、“送新货”记录,他怀疑快活林还涉及更肮脏的勾当。
阿炳脸色瞬间惨白,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说!”林峰手中的木棍猛地抬起,作势欲打!
“别!别打!我说!”阿炳吓得魂飞魄散,闭着眼哭嚎道:“是…是干过…上个月…城东…城东卖豆腐的老杨头…欠了赌坊二十两银子…还…还不上…张癞子就…就让我带人…把他…他闺女小莲…给…给绑了…要…要卖到州府的窑子里抵债…人…人还关在…关在赌坊后院的地窖里…过…过两天就要送走了…呜呜呜…”
畜生!林峰眼中杀机暴涨!
一股怒火直冲顶门!
他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个帮凶碎尸万段!
他强压下杀意,声音如同冰封的火山:“那个小莲,现在关在赌坊地窖?具体位置!看守情况!”
“是…是…后院柴房旁边…有个不起眼的石板…掀开就是地窖平…平时就…就一个老瘸子看着…”阿炳彻底瘫了,有问必答。
“把你刚才说的,关于栽赃我、绑架小莲的事,还有张癞子指使你的证据,全部写下来!签字画押!”林峰从怀里(避开账本位置)摸出一个小本子(原主用来记赌债的)和半截炭笔,扔到阿炳面前。
阿炳哪里敢反抗,哆哆嗦嗦地拿起炭笔,趴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开始写供词,一边写一边哭。
林峰拄着木棍,警惕地扫视着破庙内噤若寒蝉的乞丐混混们。
刚才的雷霆手段已经彻底震慑住了他们,没人敢动。
瘦高个混混的惨嚎也变成了压抑的呻吟。
很快,阿炳写完了供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王阿炳),又哆哆嗦嗦地在林峰的逼视下按了手印(用炭灰代替印泥)。
林峰收起供词,冷冷地看着面如死灰的阿炳:“想活命吗?”
阿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疯狂点头。
“带上他,”
林峰指了指地上昏死的那个混混,“跟我走。去指认缺耳刘和赌坊地窖。敢耍花样,立刻拧断你的脖子!” 他指了指瘦高个混混,“至于他,留在这里。你们,”他目光扫过其他乞丐混混,“看好他。如果敢跑或者报信…你们知道后果。”
乞丐混混们吓得连连点头,看向林峰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林峰不再废话,用木棍指了指阿炳:“走!”
阿炳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站起来,又费力地拖起地上昏死的混混(林峰需要人证,但带着重伤号太累赘,这个昏死的暂时没用),踉踉跄跄地跟着林峰走出了破庙。
清晨的寒风更加刺骨。林峰拄着木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身体的极限早已被突破,完全是靠着钢铁般的意志在支撑。
身后的阿炳拖着个人,更是气喘吁吁,面无人色。
他们必须尽快行动!阿炳被抓的消息随时可能传到张癞子耳中,小莲危在旦夕。
“暗香阁”在城西,快活林在城南。林峰权衡利弊,决定先去“暗香阁”抓缺耳刘!此人也是关键人证。而且嫖宿之地,守卫松懈,更容易得手。同时,赌坊白天人多眼杂,地窖救人风险太大,不如先拿下缺耳刘,多一份筹码。
他辨认方向,带着如同丧家之犬的阿炳,朝着城西的烟花柳巷区,再次踏上了布满荆棘的道路。
每一步,都在透支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