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在北镇抚司的值房暂时安顿了下来。
他的正式任命文书还需要走流程,但陆炳的一句话,已经奠定了他在此地的位置。
沈炼在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匆匆离去,他需要回云州卫所办理交接,并安排后续事宜。
王铁柱被安排和林峰住一个院子,这家伙对京城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但得了林峰的严令,不敢随意乱跑,只能在值房范围内活动,对着校场上操练的锦衣卫力士们啧啧称奇。
接下来的两天,林峰并没有被立即分配具体任务。
他利用这段时间,仔细熟悉北镇抚司的环境和人员构成。
陆炳给他安排了一个临时的腰牌,允许他在非核心区域活动。
北镇抚司作为锦衣卫的核心机构,规模远比林峰想象的要大。
它不仅仅是一个衙门,更像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庞大机器。
除了处理文书档案的经历司、管理监狱的镇抚司、负责行动的缉捕司等常规部门外,还有各种名目繁多的特殊机构,比如负责密码破译的、擅长跟踪盯梢的、专门研究各种机关毒药的等等,分工极其细致。
这里的人员也是形形色色,有孔武有力的行动高手,有面色苍白整日埋首卷宗的文书,有眼神飘忽行踪诡秘的探子,甚至还有一些看似不起眼、却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
林峰低调地观察着,默默记下一些关键人物的面孔和特征。
他能感觉到,许多目光也在暗中打量着他这个新来的、而且是陆炳亲自点名调来的“空降”人员。
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审视,有漠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或敌意。
这很正常。任何一个组织内部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和山头,锦衣卫这种强力部门更是如此。
林峰这个外来者,骤然得到大佬赏识,自然会触动某些人的神经。
第三天上午,林峰正在翻阅一些可以公开的锦衣卫条例规章,那名之前引路的青衣校尉再次找到他。
“林总旗,陆大人令你即刻准备,随他出京公干。”
“出京?”林峰有些意外,这么快就有任务了?“敢问兄台,是去往何处?”
校尉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云州。”
云州?林峰心中一动。刚离开没多久,又要回去?而且是由陆炳亲自带队?这绝非寻常公干。
他没有多问,立刻应道:“是!卑职这就准备。”
简单收拾了随身物品,带上兵刃,林峰来到衙门口。
只见一支精干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约有二三十人,清一色的青黑色劲装,外罩轻甲,腰佩绣春刀,胯下都是神骏的北地健马,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陆炳也已经换上了一身暗紫色的麒麟服,这是钦差身份的象征,他坐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神情肃穆。
看到林峰到来,陆炳微微颔首,对旁边一名千户模样的人吩咐道:“出发。”
“启程!”千户高喝一声。
队伍沉默地开动,马蹄敲击着青石板路面,发出清脆而整齐的声响,穿过内城街道,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路上的行人车辆纷纷避让,眼神中带着敬畏和好奇。
林峰被安排跟在陆炳身后不远处。他注意到,这支队伍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眼神精悍,动作矫健,显然都是北镇抚司的精锐。
而且行进间自成阵势,将陆炳牢牢护卫在中心。
出城之后,队伍速度加快,沿着官道向南疾驰。
陆炳一路上一言不发,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其他人也都保持着沉默,只有马蹄声和风声呼啸而过。
途中在一处驿站换马歇息时,那名千户主动凑到林峰身边,抱拳道:“林总旗,在下赵振,忝为北镇抚司掌刑千户,此次奉陆大人之命,负责行程护卫。”
林峰连忙还礼:“赵千户,久仰。”他听说过赵振的名字,是陆炳手下得力干将之一,以行事狠辣、办案铁面着称。
赵振打量了一下林峰,淡淡道:“林总旗年轻有为,深得陆大人看重。此次巡视云州,关系重大,还望林总旗能多多协助。”
“赵千户言重了,卑职初来乍到,一切听凭大人和千户差遣。”林峰态度放得很低。
赵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但眼神中的审视意味少了几分。显然,林峰的谦逊态度让他比较受用。
休息片刻后,队伍继续赶路。
林峰一边控马,一边思索着这次突如其来的云州之行。
陆炳以钦差身份巡视云州,表面上是考核吏治,安抚地方,但结合之前云州发生的影门事件,以及陆炳亲自出马这一点来看,恐怕背后有更深层的目的。
皇帝耳目,暗中选拔可用之才…沈炼之前的话在林峰脑中回响。
或许,这次巡视,本身就是一次对云州官场的考察,甚至是对他林峰的一次延伸考察?毕竟,他刚刚从云州调离,对那里的情况最熟悉。
数日后,队伍抵达云州地界。
早有云州府的官员在边界等候,旌旗招展,仪仗隆重。为首的正是云州知府周明远,他带着州府一众属官,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下官云州知府周明远,率阖府属官,恭迎陆钦差驾临!”周明远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陆炳端坐马上,受了这一礼,才淡淡开口:“周大人不必多礼。本官奉旨巡视,考核吏治,体察民情,一切从简即可。”
“钦差大人一路劳顿,下官已在城中备下薄宴,为大人接风洗尘,还请大人赏光。”周明远连忙道。
陆炳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有劳周大人了。先入城吧。”
于是,队伍在云州官员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开往云州城。
城门口更是聚集了大量的百姓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钦差驾临,对云州来说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林峰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心情有些复杂。短短时日,去而复返,身份和心境却已大不相同。
上次离开时,他还是云州锦衣卫的一个小旗官,如今却是以钦差随员、北镇抚司总旗的身份回来。
他敏锐地注意到,在迎接的官员队伍中,有几道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自己,那目光中蕴含的情绪颇为复杂,有惊讶,有探究,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看来,这趟云州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陆炳这尊大神的到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必然要激起千层浪。而自己,似乎也被卷入了这漩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