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坐回来。”
我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被他命令的语气牵引着回到茶台旁。
“说说吧,我哪里胆小如鼠,哪里不仗义,哪里善恶不分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李勇,过了一会,他语气变得柔和道,“没事,说吧,好久没有人敢当面指责我,我想听听。”
我抬起头看到李勇眼神变得柔和,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有人来工地闹事,大家都怕惹事上身,只有我一个人站出来,到最后反而被你骂的什么都不是,还不是你怕他们,才帮着外人欺负自己人,这不就是你的不仗义、胆小、善恶不分吗?”
哈哈,小伙子,你今天站出来,说实话,我心里挺高兴,你说的很对,之前遇到这种事,所有工人都缩起脖子害怕找到自己事,不敢去出头,所以我专门有处理这种问题的人,这样同时也是保护工人的一种手段。”
李勇喝了口水,接着说道,“你来的时间还短,咱们工地工人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社会上的事情有我处理,今天闹事的原因个中复杂,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你,你今天虽然给人打了,但是由于你刚来,我也不责怪你了,刚才是我脾气急,骂的难听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装作生气,没有说话,本以为是难为我,这个胡子拉碴的大男人,竟然给我道歉,是我没有想到的。
“行了,干你活去吧,以后遇到这种事躲起来,不要出头!记着!”
本以为这次出头能换来,跟着李勇混社会,谁成想差点被赶走,到最后啥都没捞着。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回到了工地。
......
重复机械的工作让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我都已经来工地两年了,转眼间我都15岁了,在工地这两年我学会了察言观色,嘴角抹蜜,成为工地上最受欢迎的小工,每次工人们聚会喝酒,都要叫着我在一旁给他们服务,当然我的“优秀”也很快传到了李勇的耳朵里,有一天,李勇叫人把我叫到他办公室。
“赵晋,你来多久了?”李勇一改往日严肃的表情,语气温和。
“勇哥,我来工地两年了”经过两年的厮混,我也敢大大方方的叫他勇哥了。
“不错,听工人们说你挺会来事,以后在工地就帮我负责接待吧。”
“接待?”其实我大概明白什么意思,就是在李勇身边,迎来送往。
“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我赶忙点头答应,没想到主动争取没有实现,顺其自然反而迎来意外之喜。
生活的美妙就在于此,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好,那你收拾收地东西,搬到我司机那屋去吧,你们两个人住,小工的活就不要干了”
“那我...”毕竟小工还能每月给我带来点收入,钱得先谈好。
“你想说的是工资吧?”
我点了点头,李勇这家伙不亏是在社会上混的,瞬间就能看透人心。
“放心,比你干小工挣的多,但是要好好表现,干不好的话还滚回去干小工!”
“好的,勇哥!”
于是,我开心的把铺盖卷搬了过来,没想到就这样跟上了李勇,我更没有想到的是,接待员的身份就是我黑社会生活的开始。
......
第一次接待,就遇到了个硬茬。
带头的染着黄毛穿着花衬衫,脖子上带着指头粗的金项链,身后跟了四五个黑着脸人,他们直接硬闯工地门岗直奔工地,我见状赶紧出门。
笑脸相迎的说道,“大哥,你们有什么事吗?”
“赶紧叫李勇滚出来!”
“哦,我大哥出去办事了,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少他妈废话,赶紧让他滚回来!”
“大哥,您别发脾气,我这就联系他,呼他也不一定马上就能回,您去屋里先喝口茶凉快一会行吗,这工地大热的天也不好待”
引几人来到李勇简陋的办公室,我赶紧传呼了李勇‘工地有人闹事!速回!’
转头给他们几人沏茶,切瓜。
带头那人看我态度还算客气,也没在为难我,吃着瓜喝着茶等李勇回来。
半个多钟头,李勇风尘仆仆的开着他那二手桑塔纳就回来了。
“勇哥,你可算回来了”花衬衫男人道。
“哟,三哥大驾光临啊,有什么事还劳烦你跑这工地一趟?”
“少废话,李勇,叫你一声哥是抬举你,赶紧把我兄弟的医药费结了,不然工地给你封了”
“三哥,你这就说笑了,我什么时候欠你兄弟医药费了?”
“装尼玛呢,我兄弟昨天在你赌场赢了钱,钱钱你们没让拿走,还打了我兄弟一顿,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冯三在赵河跟谁混的!”
“要么拿钱!要么工地停工!你自己选!”
“三哥,火气别这么大嘛,来来来,喝杯水消消火...”
李勇刚双手刚把茶盅递到冯三面前,冯三一甩手把茶盅打了个稀巴烂。
“少几把在这装孙子!限你三天,钱拿不来,你工地就等着停工!”
冯三起身带人威风凛凛的走了。
我看着地上躺在茶水里的陶瓷碎片,缓缓开口道,“勇哥,这家伙这么狂?年纪跟你也相差不大,你何必跟他这么客气啊?”
“冯三这家伙跟着县城于启明混,一时半会咱们还动不了他。”
“那你还敢打伤他兄弟?”
听了李勇的话我才明白,原来是前两天冯三让一个会出老千的马仔去李勇赌场赢钱,一晚上赢了3万,虽然他们都感觉不对劲,但是到最后什么证据都没搜到,一气之下就把那小子给揍了,这也正中冯三下怀,本来冯三就是想找李勇麻烦,借机会掺和这片工地,这件事正好是个借口,封了李勇工地,等李勇撑不下去的时候接手。
“勇哥,那咱们把钱给他,再赔偿点医药费不行吗?花点钱解决总是好的。”
“主要这件事太他妈窝火,被人出千没抓到把柄不说,最后再把钱恭恭敬敬的给人送去,我以后在赵河还混不混了?”
“勇哥,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关键现在交工在即,如果现在工地被封了,咱们以后还怎么接工程啊?”
“没想到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想到这些,看来来工地这几年,确实成长了不少啊”
“勇哥,你就别夸我了,赶紧钱给人家送过去吧,咱们先服个软”
“小孩,你还是太天真了!你知道他要多少吗?!”
“多少?”
“这个数!”李勇伸了3根手指。
“三万?”
“三十万!”
“我靠,这也心太黑了吧?”1983年的30万大概相当于今天的1个多亿甚至更多(不同的换算方法对应的数额不等)。
“你以为呢?这件事生气归生气,面子我也暂时可以放一边,关键这个钱数太踏马欺负人了,明摆着就是关我工地!算了,跟你说多了也没用,赶紧给地上的碎渣收拾了”李勇无奈的叹着气,摇了摇头,心思复杂的朝茶座走去。
看着平时无所畏惧的李勇,第一次这么为难,我停下拿扫帚的手,道“勇哥,你怎么知道,跟我说就没用呢?”
“你个小屁孩,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