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靠着石壁，右手垂在身侧。鲜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落下来，砸在青石上，声音很轻。
欧阳雪站在他右边，手搭在剑柄上，没动。古月儿站在左边，手指微微蜷着，目光盯着江烬的眉心。
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痕，正往外渗出金红色的光。
江烬闭着眼，呼吸很重。他左手撑在地上，指节都发白了。右肩的伤口裂得更深，包扎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体内的火气还在乱窜，像烧红的铁丝在经脉里来回刮。
他咬紧牙关，把焚天诀残篇运转到极限，想控制那股热流。可识海里的碎片像是活的一样，到处冲撞，每次震动都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别硬撑了。”欧阳雪低声说。
江烬没理她。他抬起左手，贴在胸口，慢慢往下压，试图让气息沉入丹田。刚稳住一点，那股热流猛地往上冲，直奔眉心。
他闷哼一声，额头冒出冷汗。
就在他快要失控的时候，一阵微风拂过脸颊。
古月儿双手结印，指尖泛起淡淡的青光。她没有靠近，只是将灵气缓缓送入江烬周围，帮他散热。风很轻，却稳住了他体内躁动的火焰。
江烬察觉到了，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古月儿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他重新闭眼，心神沉入识海。
那块碎片悬浮在意识中央，像一块烧红的铁。他伸出手，用意志去碰它。
“出来。”他在心里说。
没有反应。
他又试了一次，这次直接用焚天诀的烙印撞向碎片核心。
轰！
一股巨力反弹回来，江烬身体一颤，嘴角溢出血丝。但他没有退，反而加大输出，一遍又一遍地撞击。
终于，碎片轻轻一震。
一道光芒从眉心炸开。
一面残缺的古镜虚影浮现在江烬胸前，镜面缓缓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镜身上刻着古老的符文，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
突然，镜面射出一道光幕。
画面出现了。
大雨倾盆，雷声滚滚。
一座巨大的山谷中火光冲天。地上躺满了尸体，鲜血混着雨水流进沟渠。大殿前的石碑上写着“焚天谷”三个字，已经被刀劈出了裂痕。
一群穿着江家服饰的人围成一圈，手里拿着刀。他们围着一名白发老者。
老者背靠石碑，浑身是血，左臂断了，右手还握着一柄断剑。他喘着气，声音嘶哑：“你们……竟敢背叛祖训！太古焚天血脉……是守护之火，不是你们嘴里的魔种！”
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手持令符，正是彭烈。他冷冷地说：“此子身负禁忌血脉，若不镇压，必引天下大乱。今日废其根骨，封其魂魄，以正门规。”
“哈哈哈！”老者怒笑，“正门规？你们才是江家的叛徒！我儿江炎娶外族女子，你们说她带来灾祸；我孙儿天生火脉，你们说他是祸根！你们怕的根本不是血脉——是力量！”
彭烈抬手，身后数十人同时催动灵力。
金丹期的气息接连爆发。
老者怒吼一声，挥剑冲出。火焰从他体内炸开，瞬间烧死三人。可下一秒，五道灵力同时击中他的后背。
他跪倒在地，嘴里涌出鲜血。
彭烈走上前，一脚踩在他背上，举起令符：“江家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清除逆种，以保宗门安宁。”
老者挣扎着抬起头，望向远方，用尽最后力气嘶喊：“烬儿……若你还活着……记住……不要信他们……回来……为江家……正名……”
话音未落，令符落下。
一道金光穿透他的头颅。
尸体缓缓倒下。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光幕消失了。
石室陷入死寂。
江烬睁着眼，瞳孔剧烈收缩。他的手紧紧抠着地面，指甲崩裂，血混着碎石黏在掌心。
“爷爷……”他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欧阳雪脸色发白。刚才的画面她也看到了，那种血腥和背叛让她胸口发闷。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古月儿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发抖。她知道江家有内乱，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主家围攻长辈，屠杀同族，根本不像是正道世家该做的事。
江烬慢慢抬起头。
他的眼睛变了。不再是普通的黑色，而是泛着赤金色的光，仿佛有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
他一拳砸向地面。
青石当场炸裂，碎块四溅。
“他们说我脉废。”他的声音很低，却像闷雷滚动，“说我血脉是灾祸。”
他缓缓站起身，左脚撑地，右腿还在流血，但他不在乎。
“可真正该被废的……是那些拿着令符杀自己人的畜生。”
欧阳雪抬头看着他：“你现在回去，只会死。”
“我知道。”江烬说，“我现在打不过彭烈，也斗不过整个主家。”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
“但我等不了三个月了。什么大比，什么证明清白——全是废话！他们早就判了我有罪，从我出生那天就开始了！”
古月儿终于开口：“你知道真相就够了。冲动只会让你掉进陷阱。”
江烬转头看她：“那你告诉我，如果今天死的是你父亲，你能冷静吗？”
古月儿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江烬收回视线，看向胸前的焚天镜虚影。
“这镜子认我，不是因为它需要我。”他伸手抚过镜面，“是因为它记得那一晚。它看见了，谁在撒谎，谁在流血。”
镜面轻轻一震，光芒收敛，缓缓沉入他胸口。
一缕赤焰缠上他的左臂，盘旋不去。
江烬捡起靠在墙边的剑，用左手握住剑柄。
剑身上还沾着血，有他的，唐七的，还有毒蛛的。
他用拇指慢慢擦过刃口。
“我会回去。”他说，“不是为了争那个少主的位置。”
他抬头，目光如刀。
“是为了让每一个参与那晚的人，亲眼看着我——用他们口中的‘魔种’，把他们的脸，一个个踩进土里。”
欧阳雪沉默了一会儿，抽出自己的剑，横在身前。
“那你得先活着出去。”
古月儿看着他，许久，轻轻点头：“我不会拦你。但你要明白，江家背后不止一个彭烈。”
江烬迈步向前。
一步落下，地面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
“我知道。”他说，“所以我不急。”
他走到石室中央，停下。
前方是一堵封闭的墙，上面刻着和通道里一样的火焰缠眼图腾。
他抬起左手，掌心对准图腾。
赤焰顺着他的手臂蔓延，涌入墙面。
符文一闪。
整面墙开始震动。
欧阳雪握紧剑柄：“后面有东西要出来了。”
古月儿往后退了半步：“小心机关。”
江烬没动。
墙缝中渗出一丝雾气，带着血腥味。
他的左手指节绷紧，剑尖微微抬起。
雾气越来越浓，贴着地面扩散。
突然，一滴水珠从高处落下，砸在江烬手背上。
是温的。
他抬头。
一滴血，正从墙顶的裂缝里，缓慢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