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蹲在井台东侧的角落,背靠着粗糙的石栏,呼吸平稳而深沉。唐七被捆灵索绑得严严实实,嘴里塞着黑布,眼神却还在乱转。
他可不信这人会这么老实。
江烬盯着他,声音压得很低:“你说‘事情已经开始了’,那我再问一遍——到底是谁下的命令?”
唐七没吭声,喉咙里只是发出几声闷响,像是在笑。
江烬眯起眼睛,右手突然抬起,一把扣住唐七左臂的肩膀。用力一扭,咔嚓一声,骨头错位,整条手臂软了下去。唐七身体猛地一颤,额头青筋暴起,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流。
“你要是还不说,下一截就是脖子。”江烬靠近他,火光映在脸上,瞳孔里跳动着红色的影子。
唐七咬紧牙关,嘴角抽了几下,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万毒门……已经归墟渊统御了!”
话音刚落,他右袖突然炸开!
几十根幽蓝色的毒针从小臂的机关里射出来,直奔江烬的脸。速度快得吓人,还带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江烬早有准备,身子向后一仰,同时右脸皮肤泛起一层暗红的火膜。毒针擦脸而过,三枚钉进身后的老槐树干,木头瞬间焦黑腐烂,冒出缕缕白烟;另外几根划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他不退反进,左手闪电般掐住唐七的喉咙,把他的脑袋狠狠撞向树干!
砰的一声!
唐七头骨撞上石头,眼白翻起,嘴角流出血来,整个人剧烈抖动。但他还没死,喉咙里咯咯作响,好像还想说话。
“还敢耍花招?”江烬怒喝,手上加力,同时运转焚天诀,一股热流顺着掌心灌进唐七体内,高温烧灼着他经脉里的毒素,逼他保持清醒。
唐七咳出一口黑血,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你不明白……墟渊……才是未来……”
“继续说。”江烬盯着他,“七个献祭者,目的是什么?”
唐七惨笑着,牙齿都被血染红了:“开启……古界之门……血祭百万……重定乾坤……”
话没说完,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江烬松开手,任他瘫在地上。他自己也靠回石栏,胸口起伏,额角冒汗。刚才那一撞耗了不少力气,体内的火元还在乱窜,像蛇一样不安分。
他低头看着唐七,眉头皱得很紧。
“墟渊统御万毒门”——这不是简单的投靠,而是整个魔道势力开始整合。血煞教、万毒门,说不定还有更多隐世宗门,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行动。
古界之门?
他从来没听过这个词,但能感觉到背后藏着巨大的阴谋。要血祭百万人……这已经不是边境冲突了,是想毁掉整个世界。
他伸手探向唐七的右臂,指尖顺着小臂的皮肉摸去。果然,在肘关节下面有一点微微凸起。不是骨头,是埋在皮下的东西。
毒囊。
江烬冷笑一声,掌心凝聚一丝火元,贴上去慢慢加热。几息之后,皮下传来轻微的爆裂声,那团硬物化成灰烬,随着血液被稀释。
他收回手,重新检查捆灵索有没有松动。绳索上的火纹还在微微闪动,说明封印有效。他又把唐七拖到石栏后面,藏进阴影里,免得被人误碰。
做完这些,他才靠着树干坐下,闭上眼调息。
火元在经脉中缓缓流动,每一次推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右脸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左拳的老伤也在隐隐作痛。但他不能倒下。
边城现在全靠他在撑。
蒋天雄还没回来,梅凌霜守在兵舍那边,欧阳雪在城头巡视。他必须保持清醒,等下一个敌人出现。
他掏出焚天镜的残片,握在手里。镜子冰凉,但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共鸣,仿佛在回应什么。
远处城墙上有脚步声传来,火把晃动,守军正在换岗。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可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唐七说“七个献祭者”,彭烈是一个,任天行是一个,唐七自己也是一个。那剩下的四个是谁?江家内部有没有人参与?江辰?还是那位从没露面的大长老?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昏迷的唐七身上。
这个人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些。等他醒来,还得再问。
但现在不行。他已经昏过去了,再强行唤醒只会让他崩溃,反而得不到更多信息。
江烬把镜子贴回胸口,借着残留的热度稳住心神。他需要时间恢复,哪怕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也好。
可就在这时,唐七的手指忽然抽了一下。
江烬立刻警觉,睁眼盯过去。
唐七脸色发青,嘴唇泛紫,呼吸微弱,但那只没断的手,正一点点往腰间挪。
那里有个小布袋。
江烬起身走过去,一脚踩住他的手腕。唐七手指僵住,眼皮微微颤动,却没有睁眼。
装的。
江烬弯腰,一把扯下那个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黑色骨牌,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中间有个“令”字。
他认得这种令牌。是高级传讯器,能远距离发送密语,通常只有核心成员才有。
看来唐七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他是来送信的,只是半路被截住了。
江烬捏碎骨牌,黑气飘散,瞬间被焚天镜吸走。
他抬头看向夜空。
月亮被云遮住了一半,风也开始变冷。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唐七刚才说“墟渊才是未来”,语气不像被迫招供,倒像是真心认同。
这意味着,万毒门不只是被控制,而是主动投靠。
更大的问题来了:他们凭什么相信墟渊能赢?
答案只有一个——他们看到了某种力量,足以颠覆现有秩序的力量。
比如,能让人突破极限的秘法,或者……复活死者的手段。
江烬握紧拳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场战争就不只是打退敌军那么简单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正在苏醒的古老体系,一个想把整个大陆拖回蛮荒时代的黑暗存在。
他必须尽快把情报传出去。
蒋天雄最迟明天早上会带回援军,梅凌霜可以稳定伤员,欧阳雪能守住城头。但这些人还不够,需要更多支援。
青云剑宗、药王山、天机楼……都得通知。
可现在最危险的是内部。
江家主家一直打压他,彭烈逃了,但幕后之人还在。万一他们在关键时刻倒戈,边城必破。
他不能再心存侥幸。
等天亮,他就让钱多多的情报网启动,查江家高层最近三个月的所有动向。任何异常调动、秘密会面、资源转移,都要记录。
同时,焚天谷那边也不能放松。彭烈虽逃,但焚天殿里的火脉不能失控。必须派人盯着,防止有人偷偷开启禁地。
他正想着,唐七又动了。
这次是右腿猛地一蹬,带动身体翻滚,竟想挣脱捆灵索!
江烬反应极快,一脚踩住他胸口,手中火元凝聚,直接拍在他丹田位置。轰的一声,热浪炸开,唐七全身一震,彻底不动了。
“别试了。”江烬低头看他,“你现在连运功都做不到。”
唐七嘴角抽了抽,眼睛仍闭着,但呼吸变得急促。
江烬蹲下身,盯着他的脸。
“我知道你在装。你想等同伴来救你,或者等自己恢复一点再动手。但我告诉你——今晚没人能进来。”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这口井已经被我布了剑阵,方圆十丈内,只要有灵力波动,我就知道。你要是再乱动,我不介意把你另一条胳膊也卸了。”
唐七终于睁开了眼。
眼神浑浊,满是恨意,但没有再动。
江烬站起身,走到井边,看了看漆黑的水面。
水很干净。之前投的噬灵散已经被烧毁,换了新水。士兵们也都解了毒,暂时安全。
可他知道,敌人不会只试一次。
下一次,可能是火攻,可能是地道突袭,甚至可能是内应开门。
他必须守住这里。
他回头看了眼被绑住的唐七,走过去,把他的身体调整成侧卧姿势,防止窒息。
然后他回到老槐树下,靠着树干坐下,一手按着焚天镜,一手放在刀柄上。
夜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凉意。
他闭上眼,开始运转焚天诀。
火元缓缓流动,经脉的疼痛渐渐减轻。
他还不能睡。
至少,在确认唐七真的失去反抗能力之前,他不能闭眼。
远处城墙上,火把仍在燃烧。
一滴血从他右颊的伤口滑下,顺着下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