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乐安郡,利县军营。
晚春的天气已有几分微凉,但军营中肃杀的气氛却无比火热。
校场上,士兵们正在进行日常操练,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不绝于耳。
太史慈顶盔贯甲,巡视着训练,目光锐利如鹰,不时出声纠正士卒的动作。
程昱则一身青色文士袍,静立在校场边缘的高台上,远眺着广饶方向,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一骑快马旋风般冲入军营,马蹄踏起滚滚烟尘。
骑士浑身是汗,背上插着代表紧急军情的红色小旗,直冲点将台而来。
“报!主公急令!”
信使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一封缄着火漆的密信。
太史慈和程昱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一道精光。
程昱快步上前,接过信件,验明火漆无误后,迅速拆开。
他的目光在信纸上一扫,脸上顿时露出果决之色。
“子义,时机已至!”
程昱将信件递给太史慈:
“焦刺史已下令主公进攻广饶,剿灭逆贼公孙龙!”
太史慈接过军令,快速浏览,脸上瞬间涌起蓬勃的战意,拳头紧握,骨节发白:
“终于等到了,仲德先生,我们早已准备多时,现在该执行哪条计策?”
他看向程昱,目光灼灼。
前几日,凌操已奉命率领本部百余精锐,分批潜入了广饶县城内,只待城外大军一声令下,便可里应外合。
程昱抚了抚颌下精心打理的美髯,胸有成竹道:
“计划不变,依旧以‘里应外合,奇袭夺门’为主。子义可立即派遣可靠之人,设法与城内的汉安取得联系。攻城时间,就定在明日,卯时。”
“明日卯时?”
太史慈闻言,略感疑惑,
“先生,为何要等到明日?我军士气正盛,若是今夜便发起夜袭,岂不更能出其不意?”
他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对于程昱决定延迟一天感到不解。
毕竟,他们之前推演过夜袭、强攻、伪装潜入等多种方案。
程昱微微一笑,解释道:
“子义勇猛,昱深知。然则,广饶距我利县不过三十里,其间多为平原旷野,视野开阔。
若是我军白日大规模调动,极易被公孙龙派出的斥候察觉,从而打草惊蛇。因此,我军今日白天需按兵不动,让将士们饱食酣睡,养精蓄锐。
待到今夜亥时,天色漆黑,再悄然出兵。计算脚程,步军主力约在丑时可抵达广饶城外。
届时,让大军在隐蔽处休整一个时辰,恢复体力,于卯时天色暗黑、敌人熟睡之际,骤然发动攻击,如此,方能以最小的代价,一举功成!”
卯时是凌晨五点,确实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刻。
太史慈听完,恍然大悟,心中对程昱的周密算计佩服不已。
他拱手道:“先生深谋远虑,慈不及也!一切但凭先生安排!”
程昱的考虑确实周全,他们带领的是五千步骑混合的主力,并非小股精锐,行军速度和体力消耗必须计算在内。
丑时抵达后稍作休整,既能保持战斗力,又能抓住黎明时分人困马乏的最佳战机。
计议已定,太史慈立刻唤来两名心腹亲兵,都是机敏过人之辈,且熟悉广饶周边地形。
太史慈低声吩咐:“你等即刻扮作樵夫,混入广饶城内,务必找到凌操将军,告知他明日卯时正刻,于北门内举火为号,里应外合,夺取城门!
切记,小心行事,不可暴露!”
“诺,将军放心,小人定不辱命!”
两位亲兵领命,迅速换上一身破旧布衣悄然离去。
接着,太史慈与程昱一同赶往中军大帐,击鼓聚将。
片刻之后,军中部曲以上军官悉数到齐。
程昱面色肃然,下达军令:“全军听令,自即刻起,营寨封闭,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违令者,斩!
各营将士,回帐休息,饱食熟睡,养足精神,今夜有重大军事行动!”
命令层层传达下去,原本喧闹的军营迅速安静下来,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
士兵们虽然不知具体任务,但都明白大战在即,纷纷回到营帐,检查兵器甲胄,然后强迫自己入睡,为夜间的行动储备体力。
与利县军营的紧张有序相比,三十里外的广饶县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县衙大堂之上,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一场奢华的宴饮正在进行。
主位之上,坐着一位年约四旬、面色微黑、眼袋深重的中年男子,他便是自封“广饶王”的公孙龙。
其下首,坐着他的堂兄,以勇力闻名的公孙杰,以及族中颇有威望的老者公孙发,还有几名心腹头目。
“大哥,来来来,再满饮此杯!祝我公孙家基业永固!”
公孙杰举起酒杯,声若洪钟。
他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一身酒气。
一名头发花白、面色红润的老者,他是公孙家族老公孙发,捋着胡须笑道:
“听说那青州刺史焦和,病入膏肓,眼看就要不行了。这青州无主,正是我公孙家崛起的大好时机!
说不定,将来这齐国故地,就是我公孙家的天下,哈哈哈!”
言语之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野心。
公孙龙饮尽杯中酒,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反而带着一丝忧虑:
“叔父,杰哥,切莫大意。焦和固然不足为虑,但那新任的乐安郡守刘备,不可小觑啊。
此人一月之内便平定乐安郡,其麾下关羽、张飞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我担心,他下一步,就会对我广饶用兵。”
公孙龙能掌控广饶多年,并非全然莽夫。
他早年利用黄巾之乱的机会,以“养寇自重”的方式,在县城东面的巨定湖中秘密蓄养了一支数千人的水匪,凭借这股力量,他先后清除了数任不听话的县令,成为了广饶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但也正因如此,他对周边势力的动向格外敏感。
这时,一名尖嘴猴腮的头目谄媚地笑道:
“龙哥、杰哥,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前几日,兄弟们不是刚劫了刘备一批运往利县的物资吗?
那刘备非但没敢兴师问罪,反而派了个使者,低三下气地前来赔礼,说什么‘以和为贵’,还奉上了一百斤黄金作为补偿!
就这等懦弱行径,岂敢来犯我广饶虎威?”
这番话引起了在座众人的哄笑。
这正是程昱的“骄兵之计”,故意示弱,让公孙龙等人放松警惕。
公孙发也点头附和:
“不错,据临淄传来的消息,刘备如今正忙于在乐安各地屯田,还要分兵防备乐陵郡的袁谭和济南国的黄巾余孽,焦头烂额,哪有余力来管我们?
若他真有异动,我们在临淄的内应,早就该有消息传来了。”
听着手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宽慰,公孙龙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觉得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他举起酒杯,强笑道:“诸位言之有理,看来是某多心了。来,满饮此杯,祝我公孙家前程似锦!”
宴席持续到深夜才散去。
杯盘狼藉,众人皆带醉意。
公孙龙在侍从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身旁的公孙杰吩咐道:
“杰哥,这几日我心神不宁,就不在县衙过夜了,回城西的庄园去。”
公孙龙所说的庄园,位于广饶城内西侧的一处高坡上,围墙高耸,俨然一座小型堡垒。
里面居住着公孙家族的数千族人,其中可战之精壮便有七百余人,是他的巢穴之一。
公孙杰看着公孙龙红晕朦胧却依旧不失威严的脸,咽了口唾沫,压下心中的邪念,恭敬地答道:
“好,我护送大哥回庄。”
可惜他有色心没色胆,要是让公孙龙知道自己馋他身子,他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