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对面街角那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如同蛰伏的阴影,在梧桐树影下静静停驻。深色的车窗隔绝了外界的窥探,也隔绝了车内人可能存在的任何情绪。
叶凡的目光在那辆车上停留片刻,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意扫过街景。他转身,对阿虎吩咐道:“关门吧。”
厚重的木门缓缓合拢,将门外窥探的视线和那辆神秘的奔驰车一同隔绝在外。小院恢复了宁静,只有风吹过石榴树叶的沙沙声。
“叶先生,那辆车…”阿虎眉头微皱,低声提醒。作为职业保镖,他对任何异常都保持着本能的警惕。
“不必理会。”叶凡淡淡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该来的总会来。做好我们自己的事。”
阿虎闻言,不再多问,只是默默点头,眼神中的锐利并未消退,如同守卫领地的猛虎。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阿虎便打开了回春堂的院门。没有鞭炮齐鸣,没有花篮锦簇,只有一块崭新的、刻着“回春堂”三个遒劲大字的牌匾,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宣告着这家小小医馆的正式开张。
叶凡依旧是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坐在正屋那张古朴的诊疗桌后,翻阅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阿虎则如同一尊门神,沉默地站在院门口,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偶尔路过的行人。
上午的时光在平静中流逝。除了几个探头探脑、好奇张望的街坊邻居,并没有真正的病人上门。阿虎有些不解,以叶先生救治周董和王大爷的神技,怎么会门可罗雀?
叶凡却似乎毫不在意,气定神闲,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深知,名声的传播需要时间,尤其是在这相对闭塞的老城区。王大爷和张婶的口碑,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需要慢慢扩散。
临近中午,就在阿虎以为今天可能就这样平淡度过时,一辆擦得锃亮的黑色宝马七系轿车,带着一股与这条老街格格不入的奢华气息,缓缓停在了回春堂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考究西装、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在司机的搀扶下,艰难地挪下车。他眉头紧锁,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痛苦,仿佛踩在刀尖上。
此人正是江城颇有名气的建材商,李总。
他的右脚肿胀得像个发面馒头,外面套着一只明显大几号的软底拖鞋,裸露的脚踝处皮肤通红发亮,甚至能看到皮下隐隐的紫色淤血,关节部位更是扭曲变形,看起来触目惊心。
司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每一步都让李总龇牙咧嘴,发出压抑的痛哼。
“李总,您慢点…就是这里了,‘回春堂’。”司机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李总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处白墙黛瓦、门庭冷清的小院,又看了看那块崭新的牌匾,眉头皱得更紧了。
“回春堂?就这?”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失望和怀疑,“王老头说的神医…就住这种地方?这么年轻?”他透过敞开的院门,看到了里面坐着的叶凡,那年轻的面容让他心里更加打鼓。
司机也有些尴尬:“王大爷…王大爷说得神乎其神的,说他几十年的老腰腿疼,叶医生几下就给按好了…李总,要不…咱们再找找别家?或者回省城大医院再看看?”
李总疼得直抽冷气,闻言更是烦躁:“省城?省城那些专家我都看遍了!什么名医没找过?药吃了无数,针也打了,屁用没有!疼起来真要命!王老头那老寒腿都能治好…算了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扶我进去!”
在司机的搀扶下,李总一瘸一拐,极其艰难地挪进了回春堂的小院。他每走一步,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的冷汗更多了。
阿虎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眼神锐利地扫过李总那只肿胀变形的脚。
叶凡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向来人。
李总被搀扶着在诊疗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屁股刚挨着椅子,又是一阵钻心的疼,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他打量着叶凡,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怀疑。
“你就是叶医生?”李总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倨傲和因疼痛而产生的烦躁,“王老头介绍来的。他说你治老寒腿很有一手?”
叶凡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李总那只肿胀的右脚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看一件寻常物品。
“痛风。”叶凡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急性发作期。足部第一跖趾关节红肿热痛,关节变形。痛如刀割,夜不能寐。”
李总猛地一怔!
他还没开口描述自己的症状呢!甚至连脚都没抬起来给对方仔细看!这年轻人…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还说得这么准确?!
“你…你怎么知道?”李总下意识地问,语气中的怀疑少了几分,多了几分惊疑。
叶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转而落在李总的脸上,继续道:“你面色晄白无华,眼下青黑,舌苔虽被遮掩,但观你气息虚浮,说话中气不足。此乃脾肾阳虚之象。”
李总又是一愣,感觉有点懵。脾肾阳虚?这又是什么?
叶凡仿佛没看到他的疑惑,接着说道:“脾主运化,肾主水液。脾肾阳虚,则运化水湿之力不足,湿浊内阻,郁久化热,流注关节,发为痛风。你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里,应酬不少吧?海鲜、啤酒、动物内脏,没少吃。熬夜更是家常便饭。”
李总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震惊!
海鲜!啤酒!动物内脏!熬夜应酬!
这…这简直就像在他家里装了监控一样!说得一丝不差!他昨晚还在酒桌上大快朵颐了一顿海鲜大餐,配着冰镇啤酒!这也是他这次痛风发作得如此猛烈的原因之一!
“你…你调查过我?”李总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荒谬。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医生,调查他一个商人做什么?
叶凡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观你形色、气息、病位,结合病理,自然可知。”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李总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之前看过的那些所谓名医、专家,哪个不是让他做一堆检查,问半天病史?哪有像眼前这个年轻人这样,一眼看穿,一语道破的?!
这一刻,李总心中那点轻视和怀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和…希望!
“叶…叶医生!您真是神了!”李总的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发颤,之前的倨傲荡然无存,“您说得太对了!就是痛风!折磨我好几年了!这次发作特别厉害!疼得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您…您一定有办法治的对不对?求求您,救救我!钱不是问题!”
叶凡神色依旧平静,仿佛李总的激动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他拿起桌上的纸笔,开始书写。
“治,可以。”叶凡一边写一边说,“但有两个条件。”
“您说!您说!只要能治好,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李总忙不迭地点头。
“第一,严格忌口。”叶凡头也不抬,笔走龙蛇,“海鲜、啤酒、动物内脏、豆制品、浓汤、火锅…所有高嘌呤食物,一律禁绝。辛辣刺激、生冷油腻,也尽量少吃。烟酒,必须戒掉。”
李总听得脸都绿了。这简直是要了他的命根子!他这半辈子,应酬不断,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早已成了习惯。让他戒掉这些…比让他痛风发作还难受!
但他看着自己那只肿得发亮的脚,感受着那钻心的疼痛,咬了咬牙:“好…好!我戒!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叶凡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否则,药石罔效。”
那平静的目光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李总心头一凛,连忙改口:“是是是!必须!必须戒!”
叶凡点点头,继续道:“第二,作息规律。晚上十一点前必须入睡,避免熬夜劳累。”
“这个没问题!我保证!”李总松了口气,这个相对容易接受。
“第三,”叶凡放下笔,将写好的药方推到李总面前,“按此方抓药。每日一剂,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连服一个月。”
李总连忙拿起药方,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药方上的字迹苍劲有力,但上面的药材名字却让他有些心惊肉跳:野生茯苓、上等白术、炮附子、盐杜仲、巴戟天、淫羊藿…还有一味“百年野生穿山龙”!这后面几味药,一听名字就知道价值不菲!
“叶医生…这药…”李总有些迟疑地开口。
叶凡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药方所用,皆为道地药材,年份足,品质佳。其中‘百年野生穿山龙’尤为难得,对祛风除湿、通络止痛有奇效,可修复你受损的关节。这副药,成本不低。”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向李总:“诊金加药费,十万。”
“十…十万?!”李总还没说话,旁边的司机先忍不住惊呼出声!看个痛风,开点药,就要十万?!这简直是抢钱啊!
李总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十万块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钱,但看个病就花十万,而且只是药费诊金,后续还不知道要花多少…这未免也太贵了!他之前去省城最好的医院,请最贵的专家,一次也不过几千块!
“叶医生…这…这价格是不是…”李总斟酌着词语,试图讨价还价,“能不能便宜点?或者…这穿山龙,能不能用便宜点的替代品?”
叶凡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他看着李总那只肿胀变形、痛苦不堪的脚,语气平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信则治,疑则去。此病非寻常痛风,乃脾肾大亏,湿毒深陷,侵蚀筋骨。若再拖延半年,关节软骨被彻底破坏,关节变形不可逆转,甚至可能坏死。届时,非但疼痛难忍,行走困难,恐怕…有截肢之虞。”
“截…截肢?!”李总浑身一颤,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猛地看向自己那只肿得发亮的脚,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之前只知道痛风疼,却从未想过后果会如此严重!截肢?失去一条腿?那他这半辈子打拼下来的家业、风光,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那钻心刺骨、夜不能寐的痛苦,想到可能面临的残疾未来,再看看眼前这位一语道破他所有问题、手段神秘莫测的年轻医生…
李总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被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欲望所淹没!
他猛地一咬牙,脸上露出决绝之色,仿佛下定了某种重大的决心:
“治!叶医生!我治!十万就十万!现在就付!”
他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支票本,唰唰唰地写下一张十万块的支票,双手有些颤抖地递到叶凡面前。
“叶医生,拜托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