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年轻健硕的身体里,竟也藏着不少隐患。
旧年骨折处的细微错位,高强度训练积下的肌腱劳损,甚至上次伤上加伤虽已愈合,皮下组织仍有些许粘连不畅。
这些,都属于今生。
更让她心惊的,是盘踞在他精神深处。
与这具身体并不完全匹配,属于前世的沉疴。
那是一种无形的创伤印记,源自他口中那场惨烈的战役。
是惊惧,是剧痛,是绝望。
早已深烙灵魂,此刻因高热虚弱,愈发清晰。
灵力分为两股。
一股温和滋养,梳理今生的肉体暗伤;
另一股更轻柔,抚慰灵魂那道狰狞旧疤。
昏睡中的霍翊无意识地发出一声轻叹,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紧蹙的眉宇彻底舒展。
团团的声音忽然响起:
【主人!你不仅修复他这辈子的胳膊腿,连上辈子的心理阴影都顺手熨平了】
【你这服务也太到位了吧!说好的避免深度介入呢?】
顾清澜收回手,手指微光散去。
面上依旧平静,心下却因那跨越两世的痛苦,泛起细微涟漪。
她在心中失笑,骂道:“聒噪。这是我的爱人,懂否?”
团团翻白眼,却不敢多说。
您的爱人可真多!每个世界一个……
它还是忍不住吐槽:【需要连他灵魂上的陈年老疤都呵护一下吗?需要这么无微不至吗?】
【你分明就是被他刚才又是撒娇又是诉苦的样子给骗了。】
心疼了!主人就是心疼他了。
“再废话,下次任务的积分,我给你全用了。”
团团瞬间安静如鸡,只留下一串代表委屈的乱码。
它可是连续遇到四个宿主,这是唯一一个不用它倒贴积分的大佬宿主。
还能赚积分。
顾清澜替霍翊掖好被角,目光在他难得没皱眉,仿佛卸下所有重担的睡颜上停留了许久。
这才吹熄了灯,悄无声息地躺在他的身旁。
……
翌日清晨。
霍翊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松弛与暖意中醒来的。
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警惕,让他总是在黎明时分骤然清醒,带着一身或隐或现的酸疼和绷紧的神经。
但今天,意识回笼的瞬间。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鼻尖萦绕的、清浅熟悉的香气,以及臂弯里真实的、温软的重量。
他微微一怔,侧过头。
晨光透过细密的玻璃窗,温柔地洒落在床榻上。
顾清澜就睡在他身旁,青丝如墨,铺散在枕上,有几缕还调皮地缠在他的手臂上。
她似乎还沉在梦中,呼吸清浅均匀。
长睫如蝶翼般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平日里那双过于清醒冷静的眸子此刻安静地阖着,显得格外柔顺无害。
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身体,随即惊讶地发现,
昨夜那场来势汹汹的高热已褪得干干净净,额角一片清凉。
更让他愕然的是。
肩颈处常年因旧伤和压力而积攒的僵硬酸楚,以及左臂枪伤愈合后那点细微的牵拉感,竟然都消失无踪。
全身从未有过的通畅与轻盈,连思绪都变得清明宁静。
他立刻想起了昨夜。
病中的脆弱、她无奈的纵容、那个苦涩却滚烫的吻。
难道……她真是妖精?!
他的目光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心中那个荒谬又惊人的猜想再次浮现。
却奇异地没有带来任何怀疑与警惕,反而被一种更汹涌、更柔软的情绪所取代。
一种饱胀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心安与感激。
他极轻极轻地动了一下,生怕惊醒她。
原本揽着她的手臂却小心翼翼地收得更紧了些,让她能更安稳地偎依在自己怀里。
霍翊低下头,将一个比晨光更轻柔的吻,珍重地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清澜。”
他几乎是无声地喟叹,下颌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
心中那片重生以来始终冰封孤寂的黑暗,终于照进了第一缕真正温暖的阳光。
那日之后。
霍翊书房的抽屉里,多了一个铺着丝绒的扁长木盒。
他挑了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将她带到书房,故作随意地将盒子推到她面前。
顾清澜打开丝绒盒。黑色衬布之上,静卧一把全新的勃朗宁m1906。
枪身线条流畅,泛着精心擦拭后的冷冽光泽,比她那把旧枪不知要亮眼多少。
她微微一怔,将它拿起。
金属的凉意与沉甸甸的握感瞬间传来,分量恰到好处,仿佛为她手型量身定制。
手指抚过枪身,却在翻转枪托时蓦地一顿。
那里,有一处清晰而深刻的刻痕。
一个笔锋凌厉、却又漂亮非凡的「翊」字。
她抬眼看向一旁故作镇定、实则耳根微红的霍少帅,忍不住弯起唇角,晃了晃手中的枪。
“少帅,这算什么?定情信物?”
这个年代,连定情信物都带着这个时代的特色。
霍翊被她说中心事,面上有点挂不住,干脆上前一步将她连人带枪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耍赖。
“嗯。我的印记打上了,这辈子都归我。”独属于他的妖女,别去招惹别人就行。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
“那你的呢?你也得送我一个。”
顾清澜在他怀里轻笑,没直接回答,只是更紧地回抱了他一下。
几日后,西苑靶场。
霍翊将一把步枪递给顾清澜,手指不经意地划过枪身,动作轻柔,看向她的目光里盈满了毫不掩饰的温柔。
“跟我比比?”他语带挑衅,眼底却藏着期待,“认真点儿,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不等她回答,他又得寸进尺地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咱们赌个彩头。我若赢了,你就嫁给我……”
顾清澜斜睨着他,静待下文。
果然,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无赖的笑意道:“我若输了,那就换我娶你。”
“想得倒美。”
顾清澜被他气笑了,随即扬了扬下巴,抢过主动权,“不如换个规矩,我赢了,以后事事都得我说了算。”
“成交。”霍翊从善如流,答应得干脆,仿佛就等着她这句话。
他心里正暗自盘算,等会儿该怎样意外失手,才能输得自然,又能博她一笑。
顾清澜没说话,只是利落地上膛、举枪、瞄准,侧脸在阳光下绷出专注而优美的线条。
霍翊看着她微抿的唇和凝神的眼眸,正觉得可爱,下一秒。
“砰!”
子弹尖啸着破空而去。
并非射向她自己的靶子,而是精准无比地擦过他不久前击中的、百米外靶心的中心。
将他那发子弹留下的弹孔又扩大了一圈。
她根本不需要他让。
她的枪法,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精湛得多!
霍翊彻底愣住。
顾清澜已经放下枪,拿出随身的小本子,撕下一页。
低头快速写了什么,然后三两下折成一只纸飞机,笑着朝他扔了过来。
纸飞机轻巧地划过阳光,撞进他怀里。
霍翊下意识地接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