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德山一愣，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错愕和一丝被打断的不悦看向她：“雯雯，你……”
“黄大哥，”赵雯雯打断他，语气异常严肃，带着一种罕见的强势，“欧阳大姐还在里面躺着，你抽这么多烟，对自己身体不好，抽烟伤肺你不知道吗？”
“而且烟味飘进去对她更不好！你难道想让她最后这段时间还闻着你的烟味难受吗？”
其实露台到房间还有很长的距离，外面那么开阔，烟味怎么会飘得进去？
但她的话还是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戳中了黄德山的痛处。他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看向病房的方向，眼中满是愧疚，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赵雯雯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语气放缓放温柔了些，却依旧坚定：“从今天开始，你，把烟戒了。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欧阳大姐能呼吸得好一点，也是为了小铮，你应该给孩子树立一个好榜样。”
她的话有理有据，又夹带着情感的重锤，让黄德山根本无法拒绝。
说完，赵雯雯直接对旁边的助理吩咐：“把黄司令所有的烟和打火机都收起来。以后这栋房子里，不允许再出现香烟。”
然后她又看向黄德山，语气不容商量：“烟瘾犯了难受，就嚼口香糖，口瓜子，或者让护士给你拿戒烟贴。忍不住的时候，就去陪欧阳大姐说说话，或者去海边跑跑步。烟，你必须戒掉！”
她的安排雷厉风行，根本不像是在商量，更像是在下达指令。
黄德山看着赵雯雯那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样子，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妻子欧阳蕊偶尔对他唠叨时的影子，只是赵雯雯的方式更加直接和强硬。
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强行关照的暖意。
在这个所有人都对他小心翼翼、不敢违逆的时候，只有她，会用这种近乎粗暴的方式，逼着他好。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接下来的日子，对黄德山来说是另一种煎熬。戒烟带来的焦躁、失眠、坐立不安，与他内心的痛苦交织在一起。
但每次他下意识去摸烟，看到赵雯雯投来的警告目光，或者想到她的话，又只能硬生生忍住。
赵雯雯说到做到，真的让助理和保镖盯着他，甚至让黄铮也加入“监督”行列。
甚至在他躲到外面某个角落刚拿出烟时，林峰都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一个立正，“首长，赵总说了，您不能抽烟……”
在这个过程中，一种奇特的依赖感在黄德山心中悄然滋生。
他仿佛又回到了需要被管教、被约束的年纪，而赵雯雯则扮演了那个唯一能管住他、并且是为他好的角色。
这种感受，让他长时间焦灼的心，似乎找到了某种依赖。
他时常会从露台上回望的别墅发呆，他们一家人这些年来最长时间的团聚，竟然是在港岛浅水湾的这栋别墅里，还是赵雯雯的别墅里。
家里多了赵雯雯和一众助理、佣人、保镖……但却别样的温馨，这种温馨，时常让他心安。
他时常庆幸，当初认识了赵雯雯。
……
赵雯雯对欧阳蕊日常的照料细致入微。欧阳蕊后期吞咽困难，但对滋润肺部的冰糖雪梨燕窝羹是每日必需的。
燕窝是赵雯雯买的最好的印尼燕盏，雪梨是专门托人购买的河北赵县雪梨，放在冰箱里冷藏，由专人负责每日炖好。
有时欧阳蕊会因难受而抗拒，赵雯雯便会悄悄把黄铮叫到一边。
“小铮，去，哄妈妈把这碗燕窝喝了。你就说是你特意盯着厨房炖了一上午的，她看你这么孝顺，肯定高兴，就愿意喝了。”赵雯雯轻声吩咐着，将温热的瓷盅递到黄铮手里。
黄铮重重地点点头，这个日渐沉稳的青年，会小心翼翼地坐到母亲床边，笨拙却又无比真诚地学着赵雯雯教他的话，一勺一勺，极有耐心地哄劝。
看着儿子专注的样子，欧阳蕊即使再没胃口，也会努力地配合着吞咽几口，眼中满是慈爱和不舍。
这一幕，常常让一旁看着的黄德山和赵雯雯心酸不已。
……
两个半月后，欧阳蕊最后的时刻，是在一个平静的夜晚悄然来临的。
她没有经历太多的痛苦挣扎，像是在无尽的疲惫中沉沉入睡。
黄德山和黄铮紧紧守在她的床前，紧握着她的手。赵雯雯站在稍后一点的地方，默默垂泪，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失落和崇高的敬意。
窗外，海浪依旧轻声拍打着沙滩，温柔而永恒。
欧阳蕊走了，安详地走了。
她带着对亲人无尽的眷恋、对未竟事业的深深挂念，也带着赵雯雯那份沉甸甸的、关于未来的承诺，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的离去，给黄德山父子留下了无尽的悲伤，也给赵雯雯的生命刻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印记。
那份超越私情、在生命最后阶段缔结的深厚情谊，以及那个以欧阳蕊名字命名的、致力于祖国义务教育事业的基金会，将成为她对这位崇高女性最好的缅怀与告慰。
赵雯雯知道，她失去了一位难得的精神挚友，而她也肩负起了一份更沉重的、充满意义的责任。
当欧阳蕊最终安详离世时，黄德山虽然悲痛，但竟然真的在赵雯雯的“强制”下，成功地把抽了几十年的烟给戒掉了。
这个改变，是赵雯雯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时期，强行塞给他的一份带着命令的“礼物”。
这也让黄德山在无尽的悲伤中，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赵雯雯对他而言，已经成了一个多么不可或缺、交织着复杂情感与责任的存在。
欧阳蕊在港岛浅水湾的别墅中安详离世后，接下来的安排沉重而有序。但大多事也还是落在了赵雯雯的身上。
最终，按照身份、影响和情感的全面考量，黄德山决定采纳赵雯雯的建议：
在港岛举行一场小型、私密的家庭告别会，之后灵柩返京，在京城举行正式的遗体告别仪式和追悼会。
港岛的告别式安排在一家环境清幽、安保严密的顶级殡仪馆小型礼堂内。
没有通知媒体，没有繁复的流程，只有极少数人参加：黄德山在港岛部队最亲密的几位战友和同事、赵雯雯、以及两位从京城赶来的欧阳蕊的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