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线间！
那监工挥舞玉牌，邪气触手遮天蔽日。两名守卫剑光凛冽，封堵退路。我抓着那冰冷的黑色玉盒，如同抱着一块寒冰，那阴邪的抗拒之力不断冲击着我的神识，试图侵蚀我的手臂。
退无可退！
我一咬牙，正准备不顾一切，强行催动双神格之力，哪怕暴露也在所不惜时——
异变陡生！
我手中那不断挣扎、试图反噬的黑色玉盒，在接触到我一缕无意中逸散出的、混合了紫金龙魂石气息和梧桐神树生命本源的能量后，竟猛地一颤！
盒盖上那些复杂诡异的符文，像是被投入烈火的冰雪，发出一连串“滋滋”的轻响，光芒迅速黯淡、消融！紧接着，“咔哒”一声轻响，盒盖……自己弹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远比水域邪气更加精纯、更加古老、也更加暴戾的黑暗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缝隙中汹涌而出！但这能量，似乎……失去了一部分盒子的束缚，变得……不再完全受那监工玉牌的控制！
“不——！”监工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手中的玉牌光芒乱闪，试图重新控制住这股失控的能量。
然而，晚了！
那逸散出的精纯黑暗能量，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它并没有攻击我，反而像是受到了不远处那中心漩涡的吸引，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投向漩涡之中！
轰隆隆——！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巨兽被惊醒了！中心那个原本缓慢旋转的漩涡，转速陡然提升了十倍不止！变成一个吞噬一切的恐怖黑洞！强大的吸力从中爆发出来，水面上的灰色邪气被疯狂扯入，连那些刚刚投入水中的“养料”尸体，也被卷起，撕扯着拉向漩涡深处！
“啊啊啊！”那监工首当其冲，他手中的控制玉牌“嘭”地一声炸裂开来！他本人也被那突如其来的狂暴吸力扯得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水里！
那两名扑向我的守卫，也被这天地异变般的动静骇得身形一滞，剑光散乱。
这突如其来的、由我手中玉盒引发的能量失控与阵法反噬，成了我绝佳的逃生窗口！
我毫不犹豫，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不再沿着原路返回——那条路肯定被堵死了。我的目光扫向侧后方，那里有一条看似是废弃的、布满苔藓的排水渠，通往未知的黑暗深处。
赌一把！
我身形一折，如同游鱼般，窜入那条狭窄潮湿的排水渠！身后，传来监工气急败坏的咆哮和守卫们追击的脚步声，但很快就被那漩涡恐怖的轰鸣和空间震动所淹没。
排水渠内一片漆黑，弥漫着腐臭的水汽和滑腻的苔藓。我不管不顾，拼命向前狂奔，只知道必须远离那个可怕的地下空间。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轰鸣声渐渐微弱，直到确认暂时没有人追上来，我才背靠着冰冷潮湿的渠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还在疯狂跳动，手臂被那玉盒反噬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和麻木感。
我低头看向手中。那黑色玉盒已经彻底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刚才那股精纯的黑暗能量，已经完全投向了漩涡。
意外……这绝对是计划之外的意外。
我本想偷偷探查，找到证据，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好像……提前引爆了这邪阵的某个不稳定因素？
这算成功，还是搞砸了？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拿到了一样东西——那个已经空了的、但本身材质特殊、铭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玉盒。这本身就是重要的物证！而且，我亲眼目睹了用活人充当“养料”的骇人场面！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把消息带出去！
我顺着排水渠一路摸索，幸运的是，这条渠似乎并非完全废弃，偶尔能看到上方缝隙透下的微光，以及听到隐约的、来自地面城市的喧嚣。这让我心中稍定，至少方向没错，是在通往璃都城内。
又往前艰难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微光，似乎是一个出口。我心中一喜，加快脚步。
然而，就在我即将踏出排水渠出口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带着水汽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大网，当头罩下！
渠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我猛地刹住脚步，心脏骤然缩紧，抬头望去。
月光（或许是璃都那模拟的月光）勾勒出那人挺拔的身形，以及……一张不算陌生，此刻却冰冷得如同万年寒冰的脸。
深蓝色的水令族核心弟子服饰，一丝不苟的头发，还有那双……白天在考核时，曾经面无表情地测试过我灵力、给我打入临时通行符印的眼睛。
是那个负责招募考核的执事！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偏僻的、废弃的排水渠出口！
他站在那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刀，穿透黑暗，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以及……我手中那个空空如也的黑色玉盒上。
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璃都不真切的喧嚣，和身后排水渠滴滴答答的水声，衬托得此地的死寂更加令人窒息。
我浑身僵硬，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大脑疯狂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蒙混过关的可能，但所有借口在眼前这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的、却已然失去价值的物品。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耳膜，扎进我的心里。
“碧波姑娘，”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你好像……”
“……对祭品很感兴趣？”
“祭品”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耳膜。
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我潜入了禁区，甚至可能目睹了，或者推断出了我与那黑色玉盒、与那阵法异变的关联！他守在这里，不是巧合，是守株待兔！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四肢瞬间冰凉。大脑有刹那的空白，被这种猎物落入陷阱的惊悚感攫住。
“碧波姑娘，”那执事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你好像……对祭品很感兴趣？”
他向前踏了一步，排水渠口狭窄的光线被他高大的身形完全遮挡，阴影将我彻底笼罩。那股通心境后期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水流，沉重地挤压着我的身体，让我呼吸都变得困难。“碧波”那点可怜的灵力，在这威压下如同风中残烛，瑟瑟发抖。
跑？来不及了。这距离，这威压锁定，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打？更是天方夜谭。
求饶？有用吗？在他点出“祭品”二字时，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顶。但就在这极致的冰冷中，灵台深处，那枚紫金龙魂石，以及旁边那片沉寂的紫色光湖，同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能死在这里！消息必须传出去！
电光石火间，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既然伪装已被彻底撕破，那就不再是“碧波”了！
我猛地抬起头，不再是“碧波”那怯懦惶恐的眼神，而是属于陌玉的、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冰冷与嘲弄。我甚至故意让一丝极微弱的、属于我自身本源的、与这水灵之力格格不入的生机气息，逸散出来。
“祭品？”我扯了扯嘴角，声音因为之前的奔逃和此刻的压迫而有些沙哑，却刻意带上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质问口吻，“用璃都子民的性命做养料，滋养这污秽邪阵，这就是水令族延续万年的‘净化祭礼’？真是……让本座大开眼界！”
“本座”二字出口的瞬间，那执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错愕与惊疑！他身上的威压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他死死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破绽，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不确定的厉色：“你究竟是谁？！”
就是现在！
在他心神被我的自称和话语内容所撼动的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动了！
不是攻击他，也不是逃跑。而是将体内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属于“碧波”的那点水灵力作为掩护，灵台内紫金龙魂石分出的那丝守护之力作为核心，混合着那一缕逸散出的自身生机——全部、毫无保留地，灌注到手中那个空空如也的黑色玉盒之中！
这玉盒能承载那股精纯黑暗能量，本身材质绝对非凡！而且，它刚刚经历过能量冲击和我的气息沾染！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用，我在赌！赌这玉盒的材质特殊，能产生某种意想不到的效果！赌我这混杂了神圣与生机、与他认知中任何力量都不同的能量注入，能引发异常！
嗡——！
玉盒猛地一震！盒身上那些原本已经黯淡的诡异符文，像是回光返照般，骤然亮起！但发出的，却不是之前的幽暗邪光，而是一种混乱的、夹杂着细微紫金丝线与翠绿生机的、极不稳定的斑斓光芒！
这光芒如同一个失控的小太阳，在我手中爆发开来！一股混乱、狂暴、带着强烈排斥意味的能量冲击，以我为中心，呈环形向四周猛地扩散！
“什么？！”那执事脸色剧变，显然没料到会有此异变！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双臂交叉格挡在身前，深蓝色的水幕瞬间凝聚！
轰！
混乱的能量冲击狠狠撞在水幕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水幕剧烈荡漾，光芒明灭不定，虽然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但那混乱能量中蕴含的、与他自身水灵之力截然不同的属性，还是让他气血一阵翻涌，身形晃了晃。
而首当其冲的我，更是被这股自己引发的爆炸性力量狠狠掀飞出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喷出，被我强行咽了回去。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重重地撞在排水渠潮湿滑腻的墙壁上，又摔落在地。
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但……效果达到了！
那执事被这突如其来的、性质不明的混乱能量冲击挡住了片刻，他布下的气息锁定和威压封锁，出现了致命的松动！
就是这一线生机！
我甚至来不及查看伤势，在那执事惊怒交加的目光中，借着被炸飞的势头，猛地一个翻身，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朝着排水渠出口侧上方、那片笼罩在璃都迷离夜色下的、错综复杂的建筑群阴影中扑去！
“拦住她！”身后传来执事气急败坏的怒吼，以及强大的水系神力开始凝聚的波动。
不能回头！不能停留！
我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如同慌不择路的狸猫，冲入窄巷，翻过矮墙，撞破某个店铺后院晾晒的渔网，在无数惊呼和叫骂声中，凭借着对危险的本能感知和对方向的模糊记忆，疯狂逃窜！
身后，强大的神识如同跗骨之蛆，紧紧锁定着我，并且，更多的气息正在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
璃都的宁静被彻底打破。警报声？不，是一种奇特的、如同海螺长鸣般的急促声响，从圣泉宫方向传来，瞬间传遍了全城！
我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彻底搅浑了水令族这潭深水。
反击？不，这更像是一场用半条命换来的、狼狈不堪的逃亡。
但至少，我把天捅破了。
肺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喉咙里全是铁锈味，不知道是之前强咽下去的那口血，还是狂奔中咬破了舌尖。腿像是灌了铅，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全凭着一股不想被抓回去变成“养料”的狠劲在机械地迈动。
身后的追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越来越近。那执事的神识如同冰冷的探针，一次次扫过我所处的区域，好几次几乎就要锁定我的具体位置。四面八方都是脚步声、呵斥声，以及那种该死的海螺警报声，编织成一张正在迅速收拢的大网。
璃都的夜景在我眼前扭曲、旋转。那些美轮美奂的琉璃水玉建筑，此刻看起来如同狰狞的巨兽獠牙。街上原本悠闲的行人早已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杀气腾腾的水令族护卫，他们在挨家挨户地盘查，封锁各个路口。
我像一只无头苍蝇，在越来越小的包围圈里绝望地冲撞。躲进一个堆放杂物的死角，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排水渠的污水和刚才撞击的灰尘，黏腻地糊在脸上，狼狈到了极点。
这样下去不行！绝对会被瓮中捉鳖！
必须……必须想办法冲出城！或者，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可哪里安全？琉璃阁的据点？恐怕现在也被监视了！随便闯进民宅？只会连累无辜，而且根本躲不过搜查！
就在我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怀里的梧桐叶，再次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悸动！这一次，不再是悲鸣或警示，而是一种……微弱的牵引感！指向左前方一条看似不起眼的、弥漫着浓郁鱼腥味的小巷深处！
是……神树残留的灵性在指引我？
顾不上多想，这几乎是我眼前唯一的、不是死路的方向！我猛地从杂物堆里窜出，一头扎进了那条阴暗潮湿的小巷。
巷子尽头，是一家看起来快要倒闭的、专门处理某种低级水兽材料的作坊，腥臭扑鼻。梧桐叶的牵引感，指向作坊后院那扇虚掩着的、布满油污的木门。
我冲了进去。里面是堆积如山的、未经处理的兽皮和骨骼，气味令人作呕。牵引感指向角落里一个被破烂帆布盖着的、通往地下的入口。
掀开帆布，是一道向下的、狭窄陡峭的石阶，深不见底，黑暗如同巨兽的口。
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已经逼近巷口！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我一头钻了进去，反手轻轻将帆布尽量恢复原状，然后沿着石阶，一步步向下，将自己彻底埋入黑暗。
石阶不长，下面是一个不大的、阴冷的地下室。里面堆满了各种腌制好的兽肉和材料，味道同样不好闻，但至少……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那如芒在背的神识扫描。
我背靠着冰冷的、带着盐渍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黑暗中，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
暂时……安全了？
我抬起手，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那个引发了一连串变故的黑色玉盒，在刚才的混乱能量爆发和逃亡中，早已不知丢到了哪里。
证据没了。
但我还活着。而且，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据！
水令族用活人献祭，滋养邪阵。净水圣泉早已被污染。蒙面人的触手，已经深入了水令族的核心。还有……那个执事，他绝对不只是一个小小的招募执事那么简单！
这些消息，必须立刻传出去！传给尤龙墨，传给龙衍景阳，传给紫薇澈！必须让他们知道，衍界面临的危机，远不止几个魔物逃窜那么简单！这是一场针对五界根基的、庞大而邪恶的阴谋！
我摸索着，从贴身的储物法器里，取出了那枚龙衍景阳给的、琉璃阁的最高贵宾令。令牌入手温润，在这黑暗腥臭的地下室里，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
这是我的希望，连接外界的唯一桥梁。
我将神识沉入令牌，不顾神魂的疲惫和身体的创伤，开始将我今晚所见的一切——那地下空间的恐怖景象、翻滚的黑水、沉浮的尸体、失控的漩涡、诡异的玉盒，还有那个深藏不露的执事——所有细节，凝聚成一道最紧急、最高级别的神念讯息。
完成这一切，我深吸一口气，将这道承载着血与火、阴谋与警示的讯息，通过贵宾令的特殊通道，发送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得几乎要黏在一起。
外面，璃都的警报声似乎还没有停止，隐约还能听到搜查的动静。
我知道，这里并不绝对安全，水令族很快会搜查到这里。
但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
讯息，已经发出。
风暴，已经掀起。
我躺在黑暗中，听着自己微弱的心跳，和地面上隐约传来的、追捕我的声音。
接下来，就是等待黎明，或者……等待更疯狂的风暴降临。
这璃都的水，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也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