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国首都,燕京京郊西北部,龙国科学院信息技术研究所。
下午5点,周日的研究所,除了研究人员在工作,没有人在办公大楼。
张晓东,一位刚拿到博士学位不久的年轻研究员,正揉着酸涩的眼睛,做着今天最后一项,也是最枯燥的工作——清理研究所的公共邮箱。由于近期南极事件和龙国遭遇科技封锁事件,龙科院的邮箱被一群爱国民科塞满。
这个邮箱,理论上是面向社会各界收集科学建议的窗口,但实际上,99%的内容都是些民科的“颠覆性理论”、无聊的广告邮件,以及一些恶作剧。清理它们,是每个新来的年轻研究员都逃不掉的“入门仪式”。
“永动机设计图……又是这个。”张晓东熟练地将一封邮件拖进垃圾箱,打了个哈欠,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咖啡灌了一口。苦涩的液体让他精神稍稍一振。
“还剩最后几封,搞定收工。”他自言自语着,鼠标光标移动到下一封未读邮件上。
就在他准备像之前一样,看一眼标题就直接删除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南极之殇,北斗之始:北斗卫星导航系统技术设计原理与设计图纸】
这个标题……有点不一样。
它没有寻常民科邮件的狂妄与无知,反而带着一种沉重的、史诗般的悲怆感。“南极之殇”让他立刻联想到了多年前那艘在公海上被无理“检查”的“雪龙号”科考船,那是刻在每一个中国科技工作者心头的刺。而“北斗之始”,则充满了开天辟地般的雄心。
“有点意思的恶作剧者。”张晓东挑了挑眉,抱着一丝好奇,点了进去。
邮件的排版异常简洁、专业。开篇便是对整个北斗系统框架性的高度概括,逻辑清晰,用词精准,毫无废话。
“空间段、地面段、用户段……这人功课做得挺足啊。”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评价。作为一个参与过国家二代导航系统预研项目的博士,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文字背后的理论功底,绝非普通军迷或爱好者能比。
他的表情渐渐从漫不经心,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他继续向下滚动,看到了“有源定位与无源定位兼容体制……三频信号民用开放设计……星间链路自主导航技术……”
这些名词,每一个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他的脑海里轰然炸响!其中好几个,都是他们团队乃至整个龙国导航领域,正在攻关的、最前沿、最核心的难题!而在这份文档里,它们竟然被堂而皇之地列为系统的基础功能!
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翻,当看到其中关于“一种基于扩频码的快速捕获算法”的详细论述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这个算法……他们课题组的带头人,国内顶尖的李院士,带着十几名博士、博士后,花了整整三年,耗费了数千万的经费,也才刚刚摸到一点理论的边缘。而这里,不仅给出了完整的数学模型,甚至连优化后的代码都一并附上!
这个算法的设计之精妙,思路之清奇,简直像是……像是来自未来的科技!
冷汗,瞬间从他的额头冒了出来。
他不是在看一份技术文档,他是在看一本“天书”!一本足以让龙国导航技术,一步跨越二十年的“天书”!
“假的……一定是假的,理论上可行,工程上一定有无法解决的bUG……”他喃喃自语,像是要说服自己,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打开了另一个名为《原子钟与时间同步协议》的文件夹。
当他看到里面关于“新体制星载铷原子钟设计图纸”和“无主控站下放式时间同步算法”时,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巨响。但他完全顾不上,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震撼、狂喜,以及一丝深深的恐惧。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办公室,疯了一般地冲向走廊尽头那间亮着灯的院士办公室。
“李老!李老!出大事了!!”
“砰!”
办公室的门被他粗暴地撞开。年近七旬,头发花白的李建城院士被吓了一跳,不满地抬起头:“晓东?毛毛躁躁的干什么!”
“李……李老……”张晓东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激动得话都说不连贯,“邮……邮件……公共邮箱……一份……一份天大的邮件!”
李院士皱起了眉头:“什么邮件,能让你失态成这样?慢慢说!”
“是‘北斗’!”张晓东几乎是吼了出来,“有人……有人把‘北斗’导航系统的全套设计图和技术原理,发到了我们的公共邮箱里!!”
李院士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严厉:“胡闹!这种玩笑是能随便开的吗!”
“不是玩笑!是真的!李老,您快跟我去看!”张晓东急得快要哭出来,“那个算法……我们研究了三年的那个快速捕获算法,里面有完整的!还有星载铷钟,是全新的设计!比我们现有的领先至少两代!邮件还说……24小时后会自动销毁!”
听到“24小时销毁”这句话,李院士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猛地站起身,苍老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抓住张晓东的胳膊:“带我过去!快!”
张晓东搀扶着这位年过古稀的学术泰斗,几乎是用半拖半拽的方式,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工位前。
电脑屏幕依旧亮着,那封邮件的界面,此刻在李建城眼中,仿佛是一个通往未知维度的深渊,充满了致命的诱惑与无法估量的价值。
“就是这个,李老!”张晓东指着屏幕,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李建城没有立刻去看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附件,而是看到结尾那段宣言。他的阅读速度极快,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作为经历过那个备受屈辱年代的老一辈科学家,那字里行间的悲愤与赤诚,瞬间就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也最坚硬的地方。
“好一句‘上护我海疆,下安我民生,则吾辈心愿足矣,纵使隐于尘埃,亦含笑九泉’!”他低声赞叹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欣赏,也有警惕。随即,他扶了扶老花镜,沉声道:“打开那个快速捕获算法的文档,我先看看。”
张晓东依言操作,屏幕上立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和逻辑流程图。
李建城只看了一眼,身体便猛地一震。他的手下意识地扶住了桌子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没有像张晓东那样被瞬间的震撼冲昏头脑,而是以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的目光,从最基础的理论假设开始,逐行逐句地往下推演。他的大脑,那台承载了龙国导航领域半个世纪知识积累的超级计算机,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运转起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鼠标滚轮轻微的滑动声和李建城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张晓东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看着自己导师的脸色,从凝重,到惊疑,再到骇然,最后,变成了一种混杂着狂喜与难以置信的苍白。
“鬼斧神工……简直是鬼斧神工……”李建城喃喃自语,他的手指颤抖着,在空中比划着,仿佛在追寻着公式中那神来之笔的轨迹,“他……他是怎么想到的?绕开了‘巴克码’的互相关峰值陷阱,直接引入了格雷码的相位编码……不,不对,这后面还有更深的东西……我的天,这是……这是信息论和量子力学隧穿效应的结合?!”
“啪!”
李建城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不是愤怒,而是极致的激动!
“通了!全通了!我们花了三年都没想明白的那个坎,他用一种我们闻所未闻,却又完美符合逻辑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就迈过去了!”他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着张晓东,“这……这不是地球上现阶段应该有的思维!晓东,再打开那个星载铷钟的设计图!”
张晓东连忙切换文档。
这一次,李建城沉默的时间更长。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张复杂到极致的三维结构图,以及旁边标注的那些匪夷所思的材料配方和物理参数。
“无缓冲气体物理系统……双波长光学探测……还有这个‘频率综合器’的锁相环路设计……疯子,简直是个疯子!”李院士的声音都在发抖,“他解决了一切!功耗、温漂、长期稳定性……所有制约我们星载原子钟精度的核心难题,他用一套完整的、自洽的、我们甚至从未设想过的方案,全部解决了!只要我们能按照这张图纸,造出哪怕一台样机,我们的时间精度,就能直接追上甚至超越GpS的下一代军用标准!”
张晓东听得心神俱裂,他知道导师口中的每一句话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龙国可以一夜之间,在卫星导航最核心、最关键的技术上,抹平与西方几十年的差距!
“邮件……邮件说24小时后会自动销毁……”张晓东用嘶哑的声音提醒道。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沉浸在技术震撼中的李建城。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那股属于国家级战略科学家的冷静与果决,瞬间回归。
“断网!”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对李晓东低吼道,“立刻,马上!拔掉物理网线!关闭这台电脑所有的无线连接功能!”
“啊?哦!好!”张晓东手忙脚乱地钻到桌子底下,拔掉了那根连接着整个科学院内部网络的水晶头。
“从现在开始,”李建城站直了身体,表情严肃得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这间办公室列为最高保密等级!你,我,任何人都不得离开!不得与外界进行任何形式的通讯!你刚才跑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被其他人看到?”
“没……没有,李老,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好!”李建城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外观朴实无华,却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黑色手机。他走到墙角,确认避开了所有可能的监控探头,然后按下一串长长的、加密的数字。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是我,李建城。”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不容忽视的份量。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同样沉稳的声音:“老李?出什么事了?”
“天大的事。”李建城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我需要立刻向上汇报,不,这件事不能在电话里说。你马上派最可靠的安保人员过来,封锁我们信息所A栋703办公室,进行最高级别的电子信号屏蔽。同时,准备一条绝对安全的线路,我要和领导汇报。”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显然是被李建城这连珠炮似的要求给镇住了。他深知李建城的为人,如果不是发生了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事,他绝不会用这种近乎命令的口吻。
“……明白。给我十五分钟。”
挂断电话,李建城转身看着那台仿佛蕴藏着一个时代的电脑,苍老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缓缓地对李晓东说道:“晓东,我们……可能要见证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