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那一幕惊涛骇浪,从未发生。
“闲话少叙。”
他淡淡开口,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现在,开启【大宋绝色榜】。”
“此榜依旧分主副两列,评选标准不变。”
“但与以往不同,此次涵盖大理、西夏两国佳人。”
“今日只论主榜,副榜留待他日。”
寥寥数语,便将所有人的神思重新拉回眼前。
气氛原本沉闷,转眼间又变得喧闹起来。
“咦?这次的【大宋绝色榜】,怎么连邻近两国的美人也一并列入了?”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那两国虽小,却出了不得了的绝色佳人。单独立榜不够看,索性与大宋合为一榜,热闹些。”
“说得通。”
“照这么说,这榜其实包揽三国之美?倒是新鲜。”
“比起【大明绝色榜】,哪个更胜一筹?”
“美在人心,各有偏好,谁又能定个标准呢。”
“……”
五楼,二十五号房内。
一男子与四位女子或立或坐,神态各异。
男子身着素白长衫,发束青带,举止温润,不怒自威。
眉目清朗,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间自有贵气流露,仿佛生于宫阙之中。
听闻莫千源将启【大宋绝色榜】,他眸光微闪,随即笑意浮现,转向身旁一位穿藕色衣裙的少女:“王姑娘,以你之风姿,此番必能独占鳌头,声动天下。”
王语嫣双颊微红,轻声道:“段公子一路总说我美,我却不知是真是假。”
段誉连连点头:“千真万确!怎会有假!”
他吟道:“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昔年李太白赞杨贵妃如芍药临风,可若他有幸得见王姑娘,定知草木纵艳,无言无情,怎及你一颦一笑、一语一叹?”
“你不信我,大可问问阿朱与阿碧。”
说着,他目光转向另两位少女。
阿朱生得一双圆眼,灵光闪动,似有万千心思藏于其中。
她抿唇一笑:“表小姐,段公子所言不虚。打从我记事起,从未见过比你更动人的人。”
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悦耳至极。
阿碧着浅绿罗裳,身形娇小,脸庞秀致如画。
双眸乌亮,清澈见底,像山涧初融的泉水。
她柔声道:“表小姐,莫要轻看自己。段公子和阿朱姐姐都说对了。”
“你也知道,阿碧从不说谎。”
嗓音甜净,似春风拂面,令人心神安宁。
她唇角一点小痣,黑而精致,平添几分俏丽。
见二人皆附和,段誉满脸欣慰,满心期待地望向王语嫣。
岂料王语嫣并未展颜,眼中反浮起淡淡哀愁:“若我真的这般美,为何表哥从不曾对我说过一句赞语?”
阿朱与阿碧顿时语塞,面面相觑,再无言语可答。
王语嫣生得倾城,世间少有。
这般容貌的女子,寻常男子见了,莫不心生爱慕。
可偏偏她那位表哥慕容复,却似视而不见。
曼陀山庄与燕子坞近在咫尺,他一年之中登门寥寥无几。
每次相见,谈的不是武学精要,便是前朝旧事。
月下私语、柔情蜜意,在他们之间从不曾出现。
阿朱和阿碧常在一旁暗自纳闷。
她们明白公子心怀大志,一心想着复兴故国。
可那并非一日之功,更不必因此舍弃人伦常情。
慕容复年将三十,早已过了成家之时。
天下之人,谁不是一边担着责任,一边过日子?
娶妻与复国,并非非此即彼的抉择。
可他偏偏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姻缘之事毫无动心之意。
婢女们私下也曾嘀咕:难道公子心中另有隐疾?
毕竟他自幼清冷,连身边服侍的丫鬟都未曾亲近半分。
这些话,自然只能藏在心里。
主家的秘密,岂能向外人道?
(慕容复:我从未留意,表妹竟如此动人)
当王语嫣轻声唤出“表哥”二字时,段誉眼神一黯。
笑意凝固在唇边,转瞬化作苦涩。
这一幕,被远处一位黑衣女子看在眼里。
她头戴斗笠,面覆黑纱,身形清瘦。
嘴角微微扬起,心头一阵快意。
“报应。”
她低声呢喃,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
她是木婉清。
两个月前,奉师命潜入曼陀山庄,目标是李青萝。
行动败露,反遭追杀。
她一路逃回大理,身后追兵如影随形。
筋疲力尽之际,一个青年突然现身。
年纪不大,眉目清秀,出手却凌厉非常。
几招之间,敌手溃散。
木婉清一眼认出——那是《一阳指》的路数。
段氏绝学,错不了。
段誉也不隐瞒,坦然点头。
她本想折返再试任务,却被段誉拦下。
她不愿杀人,也不愿被杀,可更不愿被人左右。
执意前行。
无奈之下,段誉只得一路相随。
行至太湖岸边,恰逢王语嫣与两位婢女同行。
木婉清顿时想起旧怨。
那日刺杀,正是被这小姐撞破,才落得狼狈而逃。
怒从心起,袖中箭矢疾射而出。
还未近身,已被段誉抬手拂落。
木婉清心中火起,却见段誉一见到王语嫣,眼神便像被勾走一般,目光黏在那女子身上再难移开。
嘴里还一声接一声地唤着“神仙姐姐”。
这般模样,不止让王语嫣与她身旁的阿朱、阿碧惊得说不出话,连木婉清都觉荒唐至极。
你一个男子,年纪未必小过人家,竟也腆着脸唤“姐姐”?
真是羞也不知羞。
因段誉横插一手,木婉清纵有千般手段,也动不了王语嫣分毫。
可她向来如此,越是受阻,越不肯罢休。
于是她干脆抛下原本追踪李青萝的念头,一路悄然跟随。
只等段誉松懈,便要寻机给那美人一点教训。
王语嫣几乎崩溃。
她此行肩负要紧事务,却被个蒙面女子阴魂不散地盯着,怎会不怕?
幸好段誉主动站出,信誓旦旦说无论她们去往何处,他必护她们周全。
三女听后欣喜不已,便将目的地和盘托出——天武书阁。
段誉听罢欣然应允。
一行五人随即启程。
王语嫣、阿朱、阿碧三人皆是绝色佳人,即便头戴斗笠、面覆轻纱,身形绰约之间仍难掩风姿。
一路上觊觎者不断,惹来不少麻烦。
但凡有人生事,段誉出手片刻便平息风波。
王语嫣从他施展的《一阳指》中,隐约猜出了他的来历。
段誉也不隐瞒,坦言自幼随家中长辈习武,《一阳指》不过是基础功夫,真正厉害的是《六脉神剑》。
王语嫣早听说过这门神功,心生向往。
段誉为博一笑,当真运功演示数次。
每听得一句“好厉害”,他便眉开眼笑,神情痴傻。
木婉清看在眼里,心头如压了块石头。
她虽无意与段誉发展男女之情,但他曾救她性命,她心中自然存了几分亲近。
女人总免不了比较。
明明是她先与段誉相识共患难,可自从王语嫣出现,段誉就像换了个人,鞍前马后,殷勤备至。
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王语嫣固然貌美,她木婉清难道就逊色于人?
正当她怨意渐深之际,一句话如惊雷炸响。
王语嫣在一次闲谈中坦然说道,自己早已心有所属。
那人,正是她的表哥慕容复。
此次前往天武书阁,亦是为了他。
段誉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苍白。
而木婉清却觉得全身通透,仿佛久郁之气一朝释放。
你看吧,喜欢有什么用?
献殷勤又如何?
人家心里早就住了别人。
那一刻,她几乎想仰天大笑。
可惜,她终究没料到——
段誉的脸皮,比她想象的厚得多。
段誉起初神情黯淡,可转眼间又恢复了精神,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
他对王语嫣心中另有所系这件事,仿佛全不在意。
仍旧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旁,像个从未倦怠的守护者,甚至显得颇为满足。
木婉清看得目瞪口呆。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坦然自若的人。
此时,望着段誉方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心底忍不住冷笑。
果不其然,段誉很快调整了神色,再度展露阳光般的笑容。
好像世间没有任何事,能动摇他对“神仙姐姐”的倾慕之情。
说实在的,木婉清一边瞧不起他,一边又不得不承认——
能把一份喜欢坚持到如此地步,确实罕见。
王语嫣也察觉到自己刚才那句话让空气凝滞了几分。
她迅速平复情绪,语气一转:“就算我真有几分姿色,凭我这点功夫,怎可能登上榜单首位?”
众人听了,纷纷沉默思索。
这话……倒也不假。
再看那【大明绝色榜】主榜,人人皆是武道高手。
哪怕排名最末的沈璧君,也精通家传金针暗器之法。
而榜首的邀月,更是宛如天人降世。
至于【大宋绝色榜】上的美人,纵使武功稍逊,也不可能让一个后天初期的小辈位居榜首。
那样只会惹来非议。
阿朱眼睛一转,开口道:“表小姐虽未精修武艺,却通晓千门万派的武功路数,理解透彻,堪称活的武学典籍。”
“她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若肯专心练功,进境必然一日千里。”
“这可是极难得的优势。”
“再加上表小姐的容貌气度……即便难夺魁首,前五之位也十拿九稳,上榜更是毫无悬念。”
阿碧轻轻点头:“阿朱姐姐说得没错。”
段誉也连连称是:“正是!况且不论名次高低,王姑娘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
这话出口,王语嫣与阿朱、阿碧三人不禁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