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屏息凝神,眼神紧锁某段文字,似有天大秘密即将揭晓。
“原来如此!姥姥之所以长不大,竟是因为这个!”
竹剑与菊剑同时惊叫出声。
长久以来萦绕心头的谜团,终于在此刻揭开。
天山童姥对身形之事极为敏感,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半个字。
旁人皆知,那孩童般的模样是她心底最深的禁忌。
哪怕是最受宠的侍女,若贸然开口,也难逃责罚。
直到今日,真相才被揭开。
竟是李秋水那个狠毒女人下的手!
两名小婢气得脸颊涨红,牙齿紧咬,几乎要碎裂。
她们心中更添了一层怒火,直指无崖子。
此人行事冷酷,毫无情义可言。
依莫千源的说法,不过是个负心薄幸之徒。
“三妹四妹,你们在看什么?姥姥出事了?”
不远处走来两位容貌相同的少女,步履轻盈。
这四名少女竟是同胎所生的四胞胎,世间罕见。
个个姿容清雅,如花初绽,灵气逼人。
她们正是天山童姥亲手调教的贴身剑婢——梅兰竹菊。
竹剑与菊剑愤然递过手中话本:“大姐二姐,你们自己瞧瞧!”
梅剑与兰剑接过翻阅,片刻后亦是怒火中烧。
“该杀的李秋水!”
“无耻的无崖子!”
两人双目含怒,脸颊泛红,恨不得抽出长剑,在那二人身上刺出千疮百孔。
骂声连连,情绪宣泄过后,四人又凑头继续往下读。
看到李秋水遭无崖子抛弃,最终分崩离析之时,四人心中竟升起一丝快意。
这恶妇,终于也尝到了被辜负的滋味。
随后又见无崖子落得一身残废,四人拍手称快。
因果循环,报应不虚。
你们欠姥姥的,终究都要还!
最后一页翻开,真正的隐秘浮现眼前——
原来无崖子钟情之人乃是李沧海,巫行云也好,李秋水也罢,皆非他心中所爱。
四婢震惊不已。
彼此对望,一时无言。
良久,梅剑低声开口:“这事,必须让姥姥知晓。”
菊剑皱眉:“可姥姥知道了,定会心痛。”
兰剑冷冷道:“纸终究包不住火。若她日后发现我们隐瞒,罪责更重。”
竹剑点头:“二姐说得是。我们不能再让她被那负心人蒙蔽。”
三人同意,一人默然。
“罢了。”菊剑终是低头。
四人携着话本,匆匆赶往灵鹫宫深处的一间密室。
“主人,婢子有要事相告!”
梅剑声音清亮,在寂静中轻轻回荡。
“进来。”
一声令下,石门缓缓开启。
室内蒲团之上,一名红衣女童端坐闭目,周身气息凛冽。
她目光幽远,仿佛藏着无数未曾诉说的往事,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像是风暴来临前的寂静。
她是巫行云,天山之巅的传说。
逍遥子门下首徒。
灵鹫宫至高无上的主宰。
横扫西域,无人敢违逆的存在。
“主人,这是‘移花公子’所着的一册话本。”梅剑低声禀报,“此人似通晓天下隐秘,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将种种秘闻辑录成篇,附于话本之中流于市井。”
“此次内容,牵涉到主人您,还有您的师尊。”
梅剑说完,双手奉上那本书册。
巫行云面容未动,眉梢却轻轻一颤。
关于她?还有师尊?
她指尖微冷,接过书页,翻至末章。
她不信江湖流言,更不屑以讹传讹。
但若有人胆敢污蔑师门、亵渎过往,她定叫其生不如死——《生死符》的滋味,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她一页页看去,眼底起初是漠然,继而凝滞。
忽然间,一股狂暴真气自她体内炸开。
梅兰竹菊四婢如落叶般被掀飞,重重撞向石壁,门户轰然闭合。
殿内只剩一人一书,与那撕心裂肺的咆哮。
“师弟!你竟骗我至此!骗我一生啊!”
“哈哈哈……真是可笑!可悲!”
“原来全都是假的!全是谎言!”
“无崖子!你好狠的心!”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崩塌。
当年他离去,携李秋水归隐,她虽痛,却不曾怨他入骨。
她总以为,是他无法接受她这般永如童稚的模样。
一个男子,面对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女子,终究难有深情。
她替他找尽理由,只为留下心中那一丝温存。
于是,恨意尽数倾注于李秋水身上——若非她蛊惑、若非她争宠,自己怎会走火入魔,怎会被弃如敝履?
可如今,书中写道:无崖子neither爱她,也不爱李秋水。
他真正倾心的,竟是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少女!
几十年的纠缠,几十年的厮杀,几十年的执念……全都成了笑话!
她们像两只困兽,在虚假的情感中搏命多年,而那个男人的心,从未属于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巫行云浑身颤抖,经脉翻涌,几乎压制不住体内暴走的内力。
她没有质疑这则秘辛的真实性。
因为书中提及的诸多细节——那些只有当事人才知晓的片段,移花公子莫千源竟一一还原,毫无偏差。
这意味着,这一切极可能出自真实。
她望着掌心,那曾为他练功受伤的疤痕仍在。
可如今,那份情早已化作灰烬,燃起的是滔天怒火。
从此以后,无崖子三字,在她心中再无半分柔情,只剩刻骨之仇。
人总在刹那间决定情感的走向。
喜欢一个人,可能只因一眼。
讨厌一个人,也可能只因一瞬。
从喜欢到憎恶,往往就在呼吸之间。
越是深情投入,翻转之后,怨毒便越刻骨铭心。
巫行云一生被无崖子困住,直至刚才,心里还存着柔情。
可当真相揭开,那点温存立刻化作滔天怒火。
“师父,我一直相信你还活着,为何这么多年都不现身见我?”
“李秋水那个贱人,竟狠心偷袭,让我从此身形如童,终生受辱。”
“无崖子,你真是无情无义……呜……”
她喃喃自语,语气越来越低,泪水止不住滑落。
“你现在到底在哪?”
“难道收了沧海做徒弟,就彻底忘了我这个老弟子?”
她用手背擦着眼角,像个迷路的孩子,只想扑进亲人怀里哭一场。
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名字。
“移花公子……对!他无所不知,一定知道师父的下落!”
念头一起,她再也坐不住。
立刻召来梅兰竹菊四位剑婢,启程赶往百花镇。
西夏皇宫深处,灯火摇曳。
“师哥……原来你喜欢的从来不是我,而是她?”
“我只是她的影子,用完就被丢弃的影子!”
“真是可笑啊……哈哈哈!”
李秋水得知真相后,几乎崩溃。
她时而大笑,时而抽泣,神情恍惚,如同失心之人。
“你这个负心汉……我早该察觉!早该察觉!”
“真人怎会比不上一尊玉像?除非那玉像雕的是别人!”
“我竟被一个薄情之人骗了一辈子!”
“呵……呵……”
她发丝凌乱,脸上再不见昔日高贵,只剩癫狂与凄厉。
若无崖子此刻现身,她定会一掌击碎他的心口。
许久之后,她终于安静下来。
抬眼望向铜镜中的自己——本该美若天仙的脸庞,如今却被四道深长剑痕贯穿,形成一个“井”字。
右眼外凸,嘴角歪斜,容貌尽毁。
“师姐,我们都曾被他蒙蔽。”
“但你将我变成这般模样,这笔血债,永世难消!”
她目光如刀,寒意彻骨。
如今她与巫行云之间的仇怨,早已不只为争夺一个男人。
彼此算计,互相残害,恨意层层叠加,早已无法回头。
“你一定会去天武书阁找移花公子吧?”
她遥望天山缥缈峰的方向,低声呢喃。
“那我也去。”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这些年,你究竟练到了什么地步,我倒要亲眼看看。”
话音未落,李秋水的身影已如烟消散,不留痕迹。
她化作一道无形之风,直扑大明百花镇而去。
洞庭湖边,晨雾未散。
一名男子伫立坟前,背对湖光,身形如山岳般巍然。
他面容粗砺,眼神浑浊却透着锋芒,双手异于常人,垂至膝下。
手中拄着一柄长剑,四尺九寸,寒光隐现。
此剑名为“覆雨”,曾令江湖震荡,血染三江。
如今,它静默于坟前,仿佛也在哀悼。
男子凝视墓碑上“爱妻之墓”四字,心口如被巨石压住。
悲意翻涌,杀机骤起。
湖面随之动荡,涟漪转为怒涛。
水浪咆哮,冲天而起,高达十余丈,似天河倒灌。
水柱崩裂,洒落如雨。
每一滴坠地,皆发出金属撞击之声。
地面坑洼遍布,像是被万剑穿心。
待水雨停歇,坟前人影已杳无踪迹。
只余杀气盘旋,剑意不绝。
天地因怒而颤,山河因恨而动。
龙蛇惊起,星辰偏移。
一人含恨,可令乾坤颠倒。
杀妻之仇,不死不休。
唯有鲜血,才能平息这焚心之痛。
覆雨剑出,江湖再无宁日。
血债,必将血偿。
这一天,剑归尘世,风云变色。
大理境内,万劫谷深处。
钟万仇手持钢刀,步伐沉重地走向内室。
门扉未启,一脚踹去,木屑纷飞。
甘宝宝正对镜理妆,惊得手中玉梳落地。
回头见是他,怒意顿生:“你疯了?闯进来做什么!”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柄寒光凛冽的刀上。
又瞧他满脸涨紫,青筋暴起,气息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