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令刺入霜脉锁链节点的瞬间,左臂经脉如被千针攒刺。穆雨晴牙关紧咬,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在下颌凝成细小的冰珠。她能感觉到那股黑丝在断裂处剧烈搏动,仿佛有生命般试图冲破寒流封锁。指尖微颤,却仍稳稳压住冰魄令,将残余的玄蛇寒能一寸寸逼入锁链深处。霜脉收紧,黑丝的律动终于迟缓下来,像被冻僵的蛇蜷缩在皮下。
“它还在动。”她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莫凡单膝跪在雪中,风系魔力缠绕指尖,将翼苍狼断裂残骨牢牢束缚。那具庞大的躯体已彻底静止,可断裂处渗出的黑丝仍在缓慢蠕动,与她腕间的搏动频率完全一致。他抬头看她,眼神锐利,“你要剖?”
她点头,掌心凝聚一道薄如蝉翼的冰刃。寒光闪过,冰刃切入残骨裂缝。细微的符文从黑丝内部浮现,在低温中泛出幽蓝微光。她瞳孔一缩——那纹路她见过,在穆家密卷残页上,记载着一种古老的封印仪式。
“这不是普通的魔种。”她将冰刃缓缓抽出,黑丝样本被完整剥离,悬于掌心,“是标记……烙印。”
莫凡盯着那缕黑丝,眉头紧锁。他的目光移向翼苍狼颈侧,那里挂着一枚残破的金属徽记,边缘已被高温熔毁,但内侧刻痕尚存。他伸手取下,指尖拂过焦黑表面,忽然一顿。
“这纹。”他声音低沉,“我在黑教廷的卷宗里见过。”
雨晴抬眼。
“蚀魂印的变体。”他将徽记翻转,露出内侧一道扭曲的螺旋纹,“通常用于标记受控目标——妖兽、间谍、实验体。但它不该出现在圣城使者的佩饰上。”
她沉默片刻,指尖轻触冰刃,将黑丝样本封入一层透明冰晶。冰面微颤,符文在其中缓缓旋转。她闭上眼,靠在雪崖壁上,呼吸微弱而规律。魔力枯竭带来的眩晕感不断袭来,但她强迫自己沉入识海,以守护执念为引,唤醒冰凰心源最后一丝共鸣。
记忆碎片浮现。
不是她的记忆。
是玄蛇的。
远古雪原,圣城高塔林立,祭坛之上,人类与妖兽被锁链贯穿脊柱,黑丝自天穹垂落,刺入二者头颅。仪式主持者身披白袍金纹,手持权杖,口中吟诵的正是那句冰族古语:“容器,归位。”
画面一转,密室之中,年幼的自己躺在石台上,穆卓云站在一旁,手中密卷展开,黑丝自卷轴中游出,缠绕上她的左腕。那一夜,她发高烧,昏迷三日,醒来后只记得梦中有凤凰低鸣。
她猛然睁眼。
“他们不是在控制妖兽。”她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是在复活容器体系。”
莫凡看着她。
“黑丝是烙印,魔纹是钥匙,翼苍狼是试验品。”她将冰晶握紧,指节发白,“而我……是失败品之一。当年的仪式没成功,所以他们放弃了标记,但它一直留着。”
风掠过雪崖,吹动她的银发。莫凡沉默良久,忽然伸手,将徽记外层彻底碾碎,只留下刻有魔纹的核心部分。他将其收入怀中,动作干脆。
“现在怎么办?”他问。
“不能上报。”她靠在崖壁,气息未稳,“驿站里谁是内鬼还不清楚。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那就查。”他说,“从源头查。”
她看向他,“药剂?”
他点头,“翼苍狼体内有异常魔力残留,像是长期服用某种抑制剂。圣城使者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雪峰山,他们在这里有据点,有供给线。药,就是突破口。”
她思索片刻,将冰晶小心藏入袖中暗袋。霜脉锁链已收回体内,但左臂仍隐隐作痛,像是有细针在皮下穿行。她没有再试图压制,而是任那痛感存在,作为提醒。
“先回驿站。”她站直身体,声音恢复平稳,“找宁雪姐协助,但别提容器的事。只说发现黑教廷与圣城勾结的证据。”
“明白。”他站起身,拍去肩上积雪,“对外统一口径:翼苍狼受黑教廷操控,袭击驿站,被击毙。徽记是意外发现,黑丝样本不公开。”
她点头,抬步向前。脚步虚浮,却未停顿。
雪地上,翼苍狼残躯逐渐被风雪掩埋。断裂处最后一缕黑丝在低温中凝固,符文微闪,随即熄灭。
回到驿站外围时,天色未亮。守卫正在清理战场,几具尸体被抬出,伤员陆续转移。穆宁雪站在主楼前,玄冰战甲未卸,目光扫过归来的两人,落在雨晴苍白的脸上。
“情况如何?”她问。
“妖兽已除。”莫凡答,“但发现异常。”
雨晴上前一步,“宁雪姐,我们找到了圣城使者的徽记,内侧刻有黑教廷魔纹。需要你以雪峰山指挥官身份封锁消息,暂不通报议会。”
穆宁雪眉梢微动,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最终落在雨晴袖口隐约透出的冰晶寒光上。她没有追问,只道:“我知道分寸。”
“还有。”雨晴低声道,“近期所有外来药剂、补给物资,都需要重新检测来源。特别是镇魔类药剂。”
穆宁雪眸光一凝,“你怀疑……”
“只是预防。”雨晴打断,“不能让同样的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穆宁雪沉默片刻,点头,“我会安排。”
莫凡看了雨晴一眼,两人默契地转身离开。穿过走廊时,他低声问:“下一步?”
“查药。”她答,“从最近一批补给清单开始。圣城每月都会向边境站点配送‘稳定剂’,名义上是防止魔力暴走,但如果那里面含有激活黑丝的成分……”
“那就是证据。”
她脚步一顿,从袖中取出一枚药瓶残片——是在翼苍狼胃囊中发现的,玻璃碎片上印着圣城制药局的编号。她指尖抚过编号下方一行极小的刻字:**批次07-γ,限容器专用**。
她盯着那行字,许久未语。
莫凡接过药瓶残片,目光沉下。
“他们还在生产。”他说。
她点头,“而且不止一个地方。”
“那就从这个批次查起。”他将残片收好,“物流记录、分发路线、接收人名单。”
“但别走明线。”她提醒,“如果圣城内部有人盯着,任何异常查询都会暴露。”
“走暗线。”他说,“用你的情报网。”
她没回应,只是抬手,指尖在掌心划过一道浅痕。血珠渗出,滴落在地面的瞬间,凝成一朵微小的冰花。花瓣展开的刹那,一道极淡的霜色光点自花心升起,如萤火般飘向天花板缝隙,消失不见。
“唐月会收到。”她轻声说。
莫凡看着那点霜光消失的方向,忽然问:“你刚才……在玄蛇记忆里,还看到了什么?”
她静了片刻。
“不止我们。”她声音极低,“还有很多标记未被激活的容器,分散在各地。他们不是在试,是在等——等某个时刻,一次性唤醒。”
他眼神一沉。
“什么时候?”
她摇头,“记忆不完整。但仪式需要月相交汇,天地能量最不稳的时候。可能是下一次日月同天。”
他攥紧拳,“还有两个月。”
她点头,“我们得在这之前,找到他们的据点,切断药源,救出那些还没被唤醒的人。”
“包括你。”他说。
她抬眼看他,没有否认。
两人并肩走向静室,脚步落在雪地上的声音几乎同步。门关上前,她最后回望了一眼雪峰方向。风雪渐歇,但地底深处,仿佛仍有某种东西在脉动。
像心跳。
像黑丝的搏动。
她抬手,指尖轻轻按在左腕。那里的皮肤下,黑丝安静蛰伏,却并未消失。
莫凡推开门,室内烛火微晃。她走入,袖中冰晶微闪,药瓶残片上的刻字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批次07-γ,限容器专用**
她伸手,将残片放入桌角一个未点燃的药炉中。炉底积灰未清,残留着前夜炼药的痕迹。
她蹲下,指尖拨开灰烬,露出底部一道极细的刻痕——与徽记上的魔纹弧度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