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盾顶部的裂痕向下延伸，像一道缓慢爬行的冰蛇，无声无息地撕开那层半透明的屏障。雨晴指尖触到裂口边缘，寒气顺着经脉倒灌，刺得她指节发麻。她没有收回手，反而将掌心贴得更紧，借着最后一丝共鸣感知能量流失的速度。
“三刻钟。”她低声道，声音干涩，却清晰。
莫凡靠在石柱残骸上，左臂的布条已被渗出的血浸透，青紫的纹路在皮下如藤蔓般蔓延。他没有看护盾，而是闭目凝神，火种在体内微弱跳动，牵引着地底深处那股尚未平息的脉动。岩层下的能量仍在积聚，节奏比之前更沉，更稳，仿佛被某种规律引导着重新排列。
“压制没用。”他睁开眼，目光落在雨晴脸上，“它在等，等护盾自己断。”
雨晴点头。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地脉暴动不是单纯的自然反噬，而是被某种规则牵引着运转。若不能找到源头，哪怕再凝一道护盾，也只会重演此刻的结局。
她缓缓收回手，指尖在护盾表面留下一道短暂的霜痕。那痕迹很快消散，如同她体内残存的魔力，正在一点一点流失。她靠在石柱边，呼吸浅而急，每一次吸气都像有细针扎进肺腑。本源反噬的痛楚没有减轻，反而随着护盾的衰弱愈发清晰。
“他退了。”莫凡盯着角落里的身影，“不是怕，是等。”
雨晴闭了闭眼。使者盘膝而坐的姿态确实不像撤退，倒像是在守候某个时刻的到来。他的目光曾落在她胸前的残羽上，那眼神不是觊觎，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确认的审视。
“他认得那纹。”她睁开眼，声音压得很低，“‘凰栖图’……他见过，或者，早就知道它的存在。”
莫凡眉头一皱。他回想起使者出手时的金纹法阵——那不是普通的圣城咒术，而是精准克制冰火双系的封印技法。每一击都卡在元素交汇的薄弱点上，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他不是来夺剑的。”莫凡缓缓道，“他是来验证的。”
雨晴抬眼看向他。
“验证什么？”她问。
“验证你是不是‘那个人’。”莫凡声音沉了下来，“他说‘你不是第一个试图唤醒它的人’，语气不像警告，倒像……在确认实验结果。”
雨晴心头一震。
实验。
这个词像一把冰锥，刺进她的意识。如果使者背后的势力早已研究过冰凰本源，甚至有过前例，那她的觉醒、她的能力、她与地脉的共鸣……是否都在某种预设的轨迹之中？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残羽静静躺在掌心，边缘仍染着血，寒光微弱。这根羽毛是她五岁觉醒时从心口浮现的信物，伴随她一路成长，从未离开。可此刻，她忽然怀疑——它是钥匙，还是标记？
“他们知道冰凰的存在。”她低声说，“甚至可能……知道它与巨剑有关。”
莫凡的目光转向青铜巨剑。剑身静立，铭文黯淡，但就在护盾成型的瞬间，他曾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来自剑身深处，与雨晴体内的冰凰心源同频。
“剑不是目标。”他道，“是媒介。”
雨晴点头。圣城使者真正的目的，不是夺取巨剑，而是利用它激活某种仪式。而仪式的关键，或许正是她体内的冰凰本源。
“我们必须先知道铭文写的是什么。”她说，“否则，我们永远是被动的一方。”
莫凡沉默片刻。破译铭文需要精神高度集中，而雨晴现在的状态，连维持护盾都勉强，更别说进行复杂的魔法推演。
“你还能感知它吗？”他问。
雨晴闭目，尝试调动体内残存的本源。经脉中寒流滞涩，像被冻住的溪流，只有一丝微弱的波动在心口回荡。她摇头：“魔力不够，精神也撑不住。”
莫凡盯着她手中的残羽。那根羽毛曾多次在关键时刻引导冰凰共鸣，甚至在护盾成型时成为本源的导引。它虽小，却与她的灵魂深度绑定。
“如果不用魔力呢？”他忽然说，“如果只是用它来增强感知？”
雨晴一怔。
“你的能力不是靠魔力驱动的。”莫凡继续道，“是情绪，是共鸣，是心源本身。残羽是它的外显，或许……它能帮你‘听’到铭文的真实频率。”
雨晴低头凝视残羽。若将它作为媒介，仅引导微量本源用于精神感知，或许能避开魔力枯竭的限制。但这意味着她必须直面铭文的精神冲击，而以她现在的状态，一旦失控，可能直接导致意识溃散。
“风险很大。”她轻声说。
“比等死小。”莫凡看着她，“你撑护盾是为了争取时间，现在时间来了，不能浪费。”
雨晴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她将残羽轻轻贴在额前，指尖微颤。寒气顺着皮肤蔓延，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她混沌的意识稍稍清明。
“我需要静。”她说，“至少一刻钟，不能被打断。”
莫凡站起身，动作迟缓，左臂的伤让他几乎无法发力。但他还是挡在了她面前，背对着巨剑，面朝使者所在的方向。
“风系还能用。”他低声道，“我能感知气流变化，预判地脉波动。只要它还没彻底爆发，我就还能撑住节奏。”
雨晴抬眼看他。他的背影依旧挺直，哪怕左臂垂落，哪怕火种微弱，他仍像一道墙，立在她与危险之间。
“如果护盾崩了。”他忽然说，“你走。”
雨晴摇头：“我不能。”
“你听我说——”
“不是我不愿。”她打断他，“是地脉已经与我建立共鸣链。护盾一旦彻底破裂，反噬会直接作用于心脉，我撑不住。而我若倒下，你一个人更走不掉。”
莫凡回头，目光沉沉。
“我不是要你牺牲。”她声音很轻，却坚定，“我是说，我们没有分工的余地了。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莫凡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收回视线。他抬起右手，火种在掌心重新燃起，虽微弱，却稳定。
“那就一起。”他说，“不退，不逃，只往前。”
雨晴闭上眼，将残羽按在心口。寒气顺着血脉蔓延，她开始引导那一丝残存的本源，不再用于战斗，不再用于防御，而是向内沉入意识深处，准备迎接铭文的精神冲击。
莫凡则半蹲下身，右手贴地，风系感知全开。他能察觉到地底能量的细微变化，每一次脉动都像心跳般规律。他计算着节奏，准备在下一次波动来临前，用风压制造短暂的缓冲，为雨晴争取解读的时间窗口。
两人之间，再无言语。
护盾的裂痕仍在蔓延，速度未减。顶部的冰晶已出现蛛网状的碎裂纹，边缘开始剥落，化作细碎的霜尘飘散。
莫凡的火种在掌心跳动，风压在指尖凝聚。
雨晴的呼吸变得极浅，残羽贴在额前，寒光微闪。
就在这一刻，使者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越过昏暗的空间，落在雨晴身上，落在她手中的残羽上，落在那道即将崩解的护盾上。
他没有动，只是嘴角微微抬起，像是看到了某个早已预料的结果。
莫凡察觉到他的视线，右手猛然握紧，风压在掌心炸开一道微响。
雨晴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残羽的寒光突然闪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