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霜气尚未散尽,护盾表面的黑纹却已如活物般蠕动,顺着冰晶脉络向内侵蚀。雨晴掌心血珠被反吸的刹那,凝心之泪骤然激活,一层极淡的冰凰虚影自护盾内层浮现,寒光微闪,竟将黑纹逼退半寸。
就在这瞬息之间,她心口一震。
不是痛,不是冷,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冰凰心源在无声嘶鸣,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她的视线猛地转向最近那具傀儡的眼眶,护盾微光映照下,那空洞的眼窝深处,竟有极细微的黑光流转,像一颗沉睡的心脏,在缓慢搏动。
龙吟。
她“听”到了。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灵魂深处那道凤凰本源的震颤。那声音极远,又极近,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威压——那是龙帝残魂的碎片,被硬生生切割、封入傀儡核心,如同囚笼中的困兽,在寻找破壳的时机。
“莫凡!”她声音极低,却字字清晰。
莫凡几乎在她开口的瞬间便已行动。空间魔法在掌心凝聚,三具傀儡的动作骤然凝滞,像是被无形之手掐住了咽喉。雨晴一步踏前,指尖凝霜成刃,毫不犹豫地刺入其中一具傀儡的胸膛。
黑核跳动。
她的指尖触到那团凝固的黑暗时,一股冰冷的记忆洪流猛然冲入识海——
血色祭坛,九具傀儡跪伏成环,中央悬浮着一枚破碎的龙角。白袍祭司手持权杖,口中吟诵着扭曲的咒语,龙影在符文阵中哀鸣,残魂被一寸寸剥离,灌入黑核。最后一幕,是那枚圣城徽章在火焰中熔铸,烙印进每具傀儡的胸口。
记忆戛然而止。
雨晴猛地抽手,指尖霜气炸裂,将黑核残留的侵蚀之力震散。她踉跄后退半步,呼吸微滞。那些傀儡不是简单的魔偶,它们是容器,是活祭,是龙帝残魂的囚笼。而她体内那道被火纹封住的诅咒,正与这些黑核同频震颤,像是被同一根丝线牵引。
“它们的核心……有龙帝残魂。”她抬眼看向莫凡,声音冷静得近乎锋利,“不是操控,是共生。它们在唤醒什么。”
莫凡眼神一沉,火焰在掌心翻腾,却没有贸然出手。他知道,此刻任何剧烈的能量波动,都可能引发体内烙印与外部残魂的共振,撕裂两人经脉。
就在此时,傀儡群动了。
二十具傀儡同时抬起龙纹长戟,符文在戟刃上亮起,不再是单一的圣城徽章,而是九道交错的龙影,彼此缠绕,形成一张精神冲击的网。波纹扩散的瞬间,雨晴识海剧震——刚才读取的记忆碎片竟反向倒灌,那些血色画面在脑海中重演,祭坛、咒语、龙影哀鸣,一遍遍冲击她的意识防线。
她闭眼,强行内视。
冰凰心源在体内轰鸣,逆着那股精神波的频率,追溯龙吟的源头。寒流自心脉涌出,沿着经络攀升,最终汇聚于眉心。她的意识如刃,刺入那片混乱的共鸣之中。
然后,她“看”到了。
识海深处,浮现出一枚悬浮的水晶球。球体内光影流转,映出这片地核空洞的全貌——她与莫凡的身影清晰可见,连护盾上的裂痕都分毫不差。而在球体之外,一只枯瘦的手正握着权杖,轻轻点在球面。
那是一间密室,四壁刻满符文,烛火幽蓝。白袍金纹,面容慈祥,正是圣城大主教。他的眼底没有温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诡光,透过水晶球,直直望来。
远程操控。
不是傀儡自主行动,而是真实的大主教通过水晶球,以精神链接驾驭这二十具残魂容器。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那双眼睛监视着,计算着,引导着。
雨晴瞳孔微缩。
她没有犹豫,强行催动冰凰之眼,试图反向锁定那道精神坐标。指尖凝霜,顺着识海中的水晶球影像划出一道寒线,欲撕裂虚空,建立回路,将那双窥视的眼睛拉入她的领域。
霜线触及球体的刹那,体内黑纹骤然沸腾。
那不是侵蚀,不是蔓延,而是觉醒——一道龙形金光自心脉冲出,顺着经络直冲眼底。她的瞳孔瞬间被金光填满,隐约浮现出龙鳞般的纹路。意识如坠冰渊,又似被烈火焚烧,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识海中对冲,几乎将她撕裂。
“不——”
她喉咙里挤出半声低吼,指尖的霜线寸寸崩裂。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温度贴上她的背脊。莫凡的手掌覆上她肩头,契约纹路微光一闪,将那股暴动的金光暂时压下。她身体一软,被他揽入怀中,耳边是他低沉的呼吸。
“别追了。”他声音极冷,却稳如磐石,“他在等你反向追踪。”
雨晴靠在他怀里,指尖还在发抖。金光已退,可那股龙形意志的余韵仍在血脉中游走,像一根烧红的针,刺入每一寸神经。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恢复清明。
“那晚……”她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五岁那夜,我不是一个人醒的。”
莫凡低头看她。
“我看见了。”她缓缓抬手,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像是在勾勒记忆的轮廓,“天空裂开,流星坠落,我手里攥着玉佩,可我的身体动不了。有一股力量,把我钉在原地。我还看见……莫凡,你躺在地上,我走过去,把玉佩按在你额头上,可就在那一刻——”
她顿了顿,呼吸微滞。
“有一道龙影,盘在天上,低头看着我们。它不是攻击,不是咆哮,它只是……看着。像在确认什么。”
莫凡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每一具傀儡苍白的面孔,最终落在最前方那具大主教模样的傀儡身上。它依旧静立,嘴角那抹机械般的弧度未曾改变,可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正透过某种无形的媒介,继续注视着他们。
“他们不是来杀我们的。”莫凡低声道,声音如刀锋划过岩石,“他们是来唤醒记忆的。”
雨晴缓缓抬头,银发垂落肩头。她的指尖再次凝起一缕霜气,不是攻击,而是试探性地划过地面,勾勒出一道极细的纹路——与她后背冰纹同源,与玉佩星图一致,与那晚天空裂开的轨迹,完全重合。
霜线尽头,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