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左乐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收刀入鞘。
毕竟无论偷窃酒盏还是当街斗殴,两码事他都理亏——
前者是任务所需但手段不妥,后者是情急之下但确实违法。
不过,此事涉及司岁台常务。
虽然做法是激进了些,但若到时在审讯过程中完全嘱明自己的用意,想必大理寺那头也不会让自己难做。
司岁台与监察司同属六部下辖,平日里虽有业务交叉,但大体上井水不犯河水,彼此都会给些面子。
只是过程麻烦些罢了。
(计划通!)
另一边,克洛丝的眉头松开了些,心中同样松了口气。
以她对“大炎律法”的了解,这种入室行窃的行为,想来是最无法被容许的。
更何况,她们是“见义勇为”、“制止犯罪”,在律法上完全站得住脚。
就算真要公正审讯,那公正也一定是站在她们这边的。
(优势在我!)
于是,待惊蛰话音落下后,克洛丝和左乐竟步调一致地点了点头,异口同声:
“可以,我们现在就走吧。”
语气之干脆,态度之配合,仿佛刚才打得你死我活的不是他们俩。
“?”
闻言,惊蛰一个趔趄,随即面色古怪地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一时懵逼不已。
不是,进局子哎!被官府带走审讯哎!答应的这么痛快?!
那你们最开始打个什么劲啊喂,给大理寺添乱很有意思是吗? !
惊蛰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她突然有点理解,太傅大人平日里为什么总是一副“心累”的表情了——
跟这些人打交道,确实折寿。
“咳......咳咳,那,我们走吧。”
随即,惊蛰扶着额头,另一只手从地砖里抽出苍桐、背在身后转身欲走。
转身时,她的目光扫过周围还在围观的群众。
围观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窸窸窣窣地开始散去。
不少人还意犹未尽地回头张望,小声议论着刚才那场“精彩对决”。
左乐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将佩刀收回腰间刀鞘,迈步跟上惊蛰。
经过克洛丝身边时,他顺势侧首,略带挑衅地瞥了她一眼。
克洛丝则不甘示弱,眯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冷冷地瞪了回去。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隔着三步远都能闻到。
惊蛰走在前面,虽然没回头,但背后的汗毛都能感觉到那两道视线在空中交锋。
她暗自摇头,加快了脚步——
赶紧把这俩祖宗送到监察司,赶紧审完赶紧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候,左乐脚步微顿。
他似乎察觉到了有道异样的目光投向自己,于是下意识转头。
接着,他就刚好看见炎熔眼角微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手里貌似还在比划着什么。
“?”
左乐先是怔住,随即将炎熔隐晦的手势在脑海中组合了一番,试图还原出她想表达的意思——
(木头,盒子,酒?where?)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呢?)
他摇了摇头,便不打算再继续瞎想,右手下意识地往身侧一摸。
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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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走在前面的惊蛰见左乐突然停下,便不由得眉头一挑,回头看去:“怎么了?”
克洛丝则双手抱臂,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
“呵,某些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做贼心虚、不敢再继续走了?”
“啧!先安静点!”
左乐头也没抬地回怼道,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焦躁。
他的双手开始一个劲地在身上来回摸索——
衣襟内侧、袖袋、腰带暗格......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了一遍。
没有。
都没有。
额角甚至已经开始渗出冷汗。
见状,克洛丝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她看向炎熔,用眼神询问。
四人中,唯有惊蛰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两眼茫然。
她既不知道事情始末,也不清楚三人此刻又为何骤然停步。
只能看着左乐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身上乱摸、克洛丝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
半晌后,左乐停止了摸索。
他站在原地,眼皮直抽,脸色难看的几乎要裂开一道缝隙。
克洛丝则表情凝固,下意识瞥向身旁无奈摊手的炎熔,感觉指尖拔凉。
“......”
“..............................”
死一般的寂静在街道上蔓延。
刚才还喧闹无比的长街,此刻只剩下远处小贩隐隐约约的叫卖声,以及风吹过屋檐的呜咽。
“木匣!酒盏哪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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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尚蜀监察司办事厅。
厅内陈设简洁,深色的木质长桌摆在正中,墙面挂有大炎律法条文和监察司规章。
窗外透进来的冬日阳光,被窗棂切割成规整的光斑,落在地砖上。
“......”
“......”
惊蛰无奈扶额,坐在长桌主位,目光淡然地看着桌后那两张极为不对付的脸。
“先说好,无论大理寺还是监察司,这里的每个人工作都很忙,明白吗?”
“所以我再问一次——”
她的视线在二人脸上来回扫视,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
“你们......真的就只是小打小闹?”
“是。”
克洛丝板着张脸,语气硬邦邦地回应道。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酒盏丢了这件事,根本无心应付审讯,
但碍于官方程序,又不得不坐在这里。
左乐同样无声颔首,至少脸上暂时看不出有多少不悦,显得平静无比。
但惊蛰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桌下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频率很快。
那是极度焦虑时的下意识动作。
眼下酒盏下落未明,他比任何人都要更心急、迫切地想回到现场调查。
在这里每多待一秒,他心底坐立难安的感觉便愈发强烈。
“......”
惊蛰看着他俩,同时飞快地瞥了眼一旁无奈耸肩的炎熔,暗自点头。
在与双方简短交流过后,她心里便已然对事件整体有了个大概了解。
主要是听左乐陈述“奉命调查疑似岁兽遗物”,以及克洛丝坦言“受朋友委托保护私有财物”。
虽然于情于理,这般当街“小打小闹”,注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需要经过各种备案、笔录、签字画押之类的麻烦流程。
搞不好还要通知双方所属机构前来领人......
但好在,接手这桩“案子”的是她。
既然在此期间,左乐已经和自己表坦白了一切,再加上此刻两人已经和解......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咳,注意影响,这次就谨当口头警告了。”
惊蛰摇了摇头,随后尤其看向左乐,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告诫意味:
“一旦再发生此类情况,届时可就不仅仅是‘喝茶谈话’这么简单的处理了。”
“我......我们知道了。”
克洛丝满心不甘地和左乐对视一眼,同时低声说道。
两人此刻难得地达成了意见一致——
当务之急,是先找回酒盏。至于其他恩怨,可以先往后放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