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鹰部落,族长大帐内。
雷啸高踞主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在大殿内回荡,更添几分压抑。
他面色阴沉,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魔神那不耐烦的声音,以及那个坏他好事的巫医。
“能祛除魔气……”雷啸低声自语,眼中寒光闪烁。这玄绝非普通南疆蛊修,其手段恰好克制他们依赖的魔气,若不尽快除去,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但此人如今身在青蟒部落,受青岩庇护,明目张胆地派人强攻或是潜入刺杀,不仅难度极大,更容易打草惊蛇,引发青蟒部落的警惕。
“不能派一般的人去。”雷啸最终下了论断。他需要的是能够悄无声息一击必中的刺客,而且必须确保即使失败,也追查不到雷鹰部落的头上。
他沉吟片刻,眼中掠过一丝狠辣,唤来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心腹领命,随即身影融入殿外的阴影之中。
雷啸看着殿外灰暗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无论那玄有何古怪,在这南疆之地,与魔神作对,唯有死路一条。
……
与此同时,青蟒部落。
杨奕玄暂居的那间僻静木屋。
“玄先生,您看我这碧玉灵蝶蛊的培育之法,可还有需要改进之处?”青漪端坐在杨奕玄对面,声音轻柔婉转,如同山涧清泉。
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南疆服饰,衬得肌肤愈发白皙,气质温婉淑静,全然不似寻常南疆女子的火辣,倒更像书香闺秀。
她掌心托着一只通体碧绿,翅膀上有着天然治愈纹路的灵蝶蛊虫,眼神期待地望着杨奕玄。
自那日被杨奕玄轻易治愈连部落天巫都束手无策的怪症后,她对这位神秘莫测的玄先生的医术敬佩得五体投地。
加之她本身就对医道蛊术极为痴迷,便时常寻了由头,前来请教。
杨奕玄闲适地靠坐在一张铺着兽皮的木椅上,目光随意地扫过那只碧玉灵蝶蛊,淡淡道:“灵蝶本性温和,汲取草木精华而生。你在培育时,掺杂了三分血线藤的汁液,是想增强其活力,催生其分泌的灵液,对吗?”
青漪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由衷的钦佩:“先生明鉴,确实如此。血线藤蕴含生机,我以为能助益灵蝶……”
“想法不错,但过于急功近利。”杨奕玄打断她,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血线藤生机虽旺,却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燥烈之气。灵蝶经络纤细,长期受此气息侵染,初时看似活跃,灵液分泌增多,实则内里已损,如同竭泽而渔。不出三月,此蝶必生机衰竭而亡,其所分泌的灵液,疗效也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隐含燥毒,反伤其身。”
他说话间,甚至没有动用任何神识探查,仅仅凭借眼力和对药性、蛊虫本质的理解,便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
青漪闻言,脸色微变,连忙仔细感知掌心灵蝶的气息,果然发现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躁动之意,若非杨奕玄点明,她根本不会注意。
她心中后怕不已,同时也对杨奕玄的医术更为叹服。
“多谢先生指点!”青漪连忙收回蛊虫,诚恳道,“那依先生之见,该如何改良?”
杨奕玄瞥了她一眼,见她态度诚恳,求知欲切,倒也难得地多说了几句:“可将血线藤换成月华露,辅以三分清心草粉末。月华露性温平和,滋养无声,清心草可宁心安神,正合灵蝶本性。虽见效稍慢,但根基稳固,长久来看,益处更大。”
青漪听得连连点头,如获至宝,赶紧将这些记在心里。
她发现,这位玄先生虽然话不多,但每每开口,都能直指要害,让她茅塞顿开,许多以往困惑不解的医蛊难题,在他三言两语间便豁然开朗。
请教完灵蝶蛊的问题,青漪又取出几株形态奇特的南疆草药,询问其药性和如何搭配。
杨奕玄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无论青漪问到什么,他总能随口道出其中关窍,甚至引申到与之相关的蛊虫培育、疗伤法门,其学识之渊博,深不可测。
期间,青漪也展示了一种兼具攻击性的治疗蛊虫荆棘花蛊。此蛊能在治疗时释放微弱的麻痹毒素,亦能在对敌时瞬间爆发出尖锐的毒刺。
“先生觉得,这种兼具攻防的蛊虫,方向是否正确?”青漪有些忐忑地问。毕竟在南疆,专精医道的蛊师更为常见。
杨奕玄看了看那只看似娇艳却暗藏杀机的蛊虫,神色不变:“医者未必不能杀人,杀伐亦可蕴藏生机。方向无分对错,关键在于掌控其平衡,明心见性,知为何而用。”
他的话语依旧平淡,却让青漪浑身一震,仿佛触及了更深层次的道理,陷入了沉思。
杨奕玄虽仍是那副超然物外的姿态,但对于青漪的请教,倒也未曾流露出不耐,偶尔指点几句,对他来说,或许也只是这无尽岁月中,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而青漪,则完全沉浸在了这难得的学习机会中,感受着自身医蛊之术的飞速提升,对这位神秘的玄先生,也越发感激和好奇。
夕阳西下。
青漪心满意足地收起所有东西,再次郑重地向杨奕玄行礼道谢:“今日又劳烦先生了,青漪获益良多,感激不尽。”
“无妨。”杨奕玄淡然道。
随后青漪轻声道:“那青漪便不打扰先生清静了,明日若先生得闲,我再来请教。”
见杨奕玄默点了点头,她才提起竹篮,步履轻快地离开了木屋,眉眼间带着掩不住的收获喜悦感。
……
深夜。
南疆的夜晚,虫鸣窸窣,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
然而,木屋的角落,那片阴影深处,空间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屋内杨奕玄端着茶碗的手,继续着手上动作,深邃的眼眸中,是早已洞悉一切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