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两团逼近的黑影,后槽牙咬得发疼。
老皮在我衣领里抖成个毛球,尾巴尖戳得我锁骨生疼:“它们专挑执念重的下口!那小母狗(指白芷)身上的心道印记比糖块还甜,先护好她!”
惊云的雷毛蹭过我手背,它本就圆滚滚的身子此刻胀成个毛团子,前爪在青石板上抓出五道白痕。
雷光从它爪尖渗出来,在地面拉出银蛇似的电弧——这崽子明明疼得浑身发抖,喉咙里却滚出震得人头皮发麻的低吼,像在替我把卡在喉咙里的血吼出来。
“静心符!”阿影的剑穗扫过我手腕,三枚黄符“啪”地钉在我们脚边,符纸边缘腾起淡青色火焰,在我们周围围成三角屏障。
她背对着我,发梢被夜风吹得扫过我鼻尖,声音压得很低:“别让它们碰到你皮肤。它们的涎液能腐蚀魂魄,碰着就像被硫酸浇进脑子里。”
话音未落,左边那只巡犬突然弓起背。
它的红眼睛死死锁着白芷,喉间滚出的不再是兽吼,倒像是有人用锈刀刮玻璃——是十七道不同的哭嚎叠在一起,我甚至听出其中有个小女孩喊“妈妈”的尾音,和我妹妹被塞进黑车时的尖叫一模一样。
“小心!”我拽着白芷往旁一扑,惊云的雷光“轰”地炸开。
那畜生原本该扑向白芷心口的獠牙擦着我耳朵划过,带起的风里有股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
它落地时撞碎了半块青石板,涎液滴在碎砖上,“滋啦”冒起绿烟,砖面瞬间凹成蜂窝状。
“十七道怨魂。”我闭了闭眼睛,灵识像被根细针扎了一下——那些怨灵的记忆突然涌进脑子里:穿蓝布衫的老头被推下废墟、扎羊角辫的女孩攥着拆迁协议哭、穿工装的男人被铁棍砸断腿……全和“安居工程”有关。
夜鸦的笑声从墙头上飘下来,像片沾了毒的羽毛:“醒了?这两条狗可吃了三年拆迁户的冤魂。”我抬头,看见他倚着屋脊,手里捏着枚血红色的符珠,符珠表面浮着密密麻麻的小眼睛,“你们偏要挖那破碑,守碑人一醒,它们就更饿了——”
他猛地捏碎符珠。
两头巡犬的红眼睛“嘭”地爆出两团血雾,身形瞬间胀大一圈,黑毛下浮出青紫色的血管,每根血管里都蠕动着半透明的人影。
它们的嚎叫声拔高了八度,其中一头甩着滴血的獠牙再次扑来,这次目标是我的喉咙。
“惊云!”我喊它的名字时,声音都在抖。
这崽子从出生就跟着我,毛还软乎乎的,此刻却像团烧红的雷球撞过去。
雷光裹着它的爪子拍在巡犬侧腹,那畜生吃痛翻滚,脊背上被抓出道焦黑的伤口,一缕黑烟从伤口里飘出来——是被炼化的怨魂!
夜鸦的笑声卡了壳:“破魂炼?这幼崽……”
阿影的符刃擦着我耳尖飞出去,寒光在夜鸦咽喉前三寸停住。
他的身影突然像被风吹散的墨,原地只剩道黑影残像。
符刃“叮”地钉进墙里,震得砖块簌簌往下掉。
“他在耗我们体力。”阿影反手抽出第二枚符刃,“巡犬的怨魂越多,恢复越快——”
“我有办法。”我打断她。
掌心的银火烫得厉害,烧得皮肤发红,可我没松手。
妹妹被塞进黑车时的画面突然在脑子里炸开:她的鞋掉在泥水里,沾着血的嘴角还挂着没说完的“哥”。
我闭紧眼,任由那些最疼的记忆翻涌上来——父亲倒在血泊里的手还攥着我的校服,母亲的项链断成几截散在地上,妹妹的断指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奶糖。
“老皮说它们靠记忆维生。”我睁开眼时,银火已经顺着胳膊爬到眼眶,眼前的世界变成了半透明的灰白,“那我就让它们吃个够。”
我猛地将手按在地上。
银纹从掌心的银火里窜出来,像活了似的钻进青石板缝隙。
整条巷子的记忆残影被扯了出来:父亲最后的喘息、母亲的泪、妹妹断手时的尖叫,全化作无形的波纹,“唰”地灌进两头巡犬的嘴里。
它们先是浑身发抖,红眼睛亮得像要烧起来,喉间发出类似呜咽的满足声。
可下一秒,它们的肚子开始鼓胀,黑毛下浮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是被它们吞噬的十七道怨魂,此刻正和新灌进去的记忆撕打在一起。
“嗷——!”左边的巡犬突然仰头惨叫,黑血从眼睛、鼻子、耳朵里往外涌。
它的身体开始崩裂,每块碎肉里都飘出道半透明的人影,是那些被它吃掉的拆迁户。
右边那只跟着炸了,碎骨混着黑血溅了我满裤腿。
夜鸦的冷笑变成了尖叫。
他转身要跑,我却早攥紧了怀里的东西——是刚才震裂的石碑残片,背面还沾着守碑人林七的名字。
我甩手掷出,残片“叮”地嵌进他脚边的影子里。
“你说任务优先。”
沙哑的声音从地底冒出来。
守碑人林七的虚影浮现在夜鸦身后,他腐烂的手按在夜鸦后心,“可谁来记住任务之外的人?”
夜鸦的身体剧烈抽搐,七窍渗出黑血。
他踉跄着撞翻墙角的破缸,“扑通”掉进巷尾的深井里。
阿影立刻翻身上墙,提剑追了下去,只留下我和白芷站在满地碎骨里。
“血眼……不是绰号。”白芷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是‘心控仪式’的执行者代号。”
我刚要问,远处传来“吱呀”一声。
那是扇锈死的铁门。
它正缓缓往两边打开,门后黑黢黢的,能看见墙壁上爬满霉斑,还有道深深的抓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从里往外抓出来的。
铁链拖地的声响从门后飘出来,一下,两下,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