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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这寂静沉重得仿佛能压垮灵魂,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废墟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和亡灵特有的腐朽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绝望味道。燃烧的残骸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更反衬出这片刻凝滞的恐怖。空中,那两轮如同小型太阳般的金色身影所散发出的威压,不仅作用于肉体,更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精神深处,仿佛只要稍一松懈,意志就会被那纯粹的、充满审判意味的圣光彻底碾碎。

高空之上,“圣锤”奥德里奇与“圣言者”塞拉菲娜的怒火已然化为实质性的恐怖威压。奥德里奇周身燃烧的圣焰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奔腾咆哮,炽白中带着一丝毁灭的暗金,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噼啪作响,甚至隐约能看到细碎的空间裂纹在他周围生灭。他手中那柄巨大的战锤“圣裁”,锤头已然凝聚起一颗如同微型太阳般的光球,光芒刺目到无法直视,内部蕴含着足以崩碎山岳、蒸发江河的恐怖能量,并且仍在不断压缩、凝聚,锁定了下方残垣断壁上的两人,只待那最后的审判一击。

另一侧,“圣言者”塞拉菲娜悬浮于空,姿态依旧圣洁空灵,但那双眸中已再无半分怜悯,只剩下冰冷的、程序化的杀戮指令。她头顶那覆盖了小半个战场的庞大圣光法阵,已然彻底成型。法阵结构繁复精密到了极点,由无数个不断旋转、嵌套的金色几何图形和玄奥符文构成,每一个符文都闪烁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法阵缓缓旋转,散发出令空间都为之冻结的肃杀与净化之意,一种无形的力场向下蔓延,连废墟上的碎石都在微微震颤,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为齑粉。这是超越了普通神术的范畴,接近神罚的领域级法术——【圣言·终焉净化】。

影寒半跪于地,冰冷的碎石硌着她的膝盖,但她几乎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感官都被怀中那迅速消逝的生命和头顶那即将降临的毁灭所占据。暮知宁的身体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甚至透过衣物都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意,他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生命之火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他那总是带着算计和冷漠的脸庞此刻一片死灰,嘴角残留的暗金色血液已经凝固,唯有眉心处那一道极细的、仿佛被什么无形力量侵蚀出的灰色痕迹,还在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的波动。

她艰难地抬头,望着那即将降临的、无可抵御的毁灭风暴,嘴角的苦涩愈发浓重,几乎要满溢出来。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她紧了紧手中最后那几张闪烁着微弱却危险雷光的符箓——【紫霄灭度神符】。

但此刻,面对两位盛怒的、实力等级至少在五十级的枢机主教,这点底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螳臂当车。

她甚至能预见到,即便同时激发所有神符,恐怕也只能勉强抵消掉对方第一波、或者说其中一人的部分攻击余波。结局,早已注定。

‘真的要结束在这里了吗?’影寒心中闪过一丝茫然。宗门交付的任务,探查冥域异动并与冥域高层建立联系,如今看来简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联系?如今冥域之主濒死,冥域精锐几乎损失殆尽,自己也深陷绝地。近百名带来的精锐弟子,如今只剩下寥寥十余人,个个带伤,真元枯竭。他们年轻的面庞上还带着血污与恐惧,却又强撑着不肯倒下,眼神中有着与她一样的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那充满焦糊和血腥味的空气刺痛了她的肺腑,也强行压下了经脉中因为过度透支而产生的针扎火燎般的剧痛。她强行运转丹田内最后一丝残存的、几乎要枯竭的真元,那细微的能量流如同钝刀刮过经脉,带来令人牙酸的痛苦。淡紫色的电弧开始在她体表微弱地闪烁,手中的【紫霄灭度神符】被微微激发,发出低沉的、如同万千只鸟儿同时鸣叫的嗡鸣声。

最后的抵抗,纵然徒劳。但至少,要护住怀中这人到最后一刻……尽管,他可能早已感知不到这一切。这是一种责任,一种对盟友(尽管这盟友关系此刻看来如此脆弱和可疑)的道义,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于这个复杂难明的死对头的一点点……别的什么。

奥德里奇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喷薄而出,如同实质的熔岩,他张开嘴,那如同雷霆般的怒吼即将撕裂这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杀了他们!!碾碎这些亵渎圣光的……”

然而,就在他“异端”二字尚未出口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了声音、超越了光、甚至超越了物理距离的宏大波动,毫无征兆地、粗暴地、直接烙印在了在场所有光明教廷成员的灵魂最深处!

那不是通过耳朵接收的声音,却比任何钟鸣鼓震都要响亮恢弘,震得灵魂战栗;那不是通过眼睛看到的画面,却比任何景象都要清晰深刻,如同法则本身在低语。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联系被强行激活、被最高权限占满的恐怖体验!

那是一道命令!一道来自光明教廷最高核心、源自梵蒂城圣座、通过最严苛神圣的灵魂契约直接传达的、不容置疑、不容延误、不容有任何自我意志掺入的绝对命令!

内容简洁、急促,甚至通过那灵魂烙印的波动,能清晰地感受到发出命令者那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和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冥域战局暂停!所有单位,立刻!马上!全员撤回梵蒂城!不得有误!重复,立刻全员撤回梵蒂城!!”

这道灵魂烙印的命令是如此强烈、如此突兀,以至于奥德里奇高举战锤的动作猛地一僵,周身沸腾咆哮的圣焰都为之紊乱了一瞬,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攥了一下,明灭不定。塞拉菲娜头顶那庞大精密、已然蓄势待发的圣光法阵也剧烈波动起来,无数原本流转自如的金色符文如同卡顿的齿轮般明灭不定,发出刺耳的、能量失衡的嘶啦声,仿佛失去了最核心的稳定能量供给和意志指引。

“什么?!”“这怎么可能?!”

奥德里奇和塞拉菲娜脸上同时浮现出极致的错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强行打断复仇怒火的憋屈和愤怒!他们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冥域深处那已被摧毁的冥宫方向,又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望向遥远的、他们信仰核心的所在地——梵蒂城。那种情,就像是两名即将猎杀目标的顶尖猎手,突然被来自老巢的紧急呼叫强行勒令停止一切行动,内心的惊疑和暴躁几乎要冲破理智。

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能让至高无上的圣座发出如此急切、甚至可以说是慌乱失措的命令?伊莱亚斯兄弟刚刚陨落,圣光蒙受前所未有的亵渎,正是彻底净化冥域、为他复仇、用异端的鲜血和灵魂洗刷耻辱的最佳时机,为何要在此刻撤退?还是如此急迫的、不计代价的“立刻全员撤退”?!

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气泡在他们心中翻滚、炸裂。但灵魂烙印的命令是最高优先级的,其权威性深植于每一位核心神职人员灵魂最深处,是比自身意志、甚至比眼前战局更绝对的准则。怀疑和延误本身,就是最大的亵渎。

奥德里奇的脸庞因极度的愤怒、不甘和困惑而扭曲,肌肉虬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紧握“圣裁”战锤的手指关节因极度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锤柄捏碎。他死死地盯着下方那两个几乎已经到手的“猎物”,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射出去,将那一片区域连同里面的人彻底焚毁。胸腔剧烈起伏,如同风箱般呼啸,那凝聚到极致的圣光能量在他体内冲突,让他看起来像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

但他最终还是猛地一跺脚!

“咚!”一声沉闷的巨响,他脚下的虚空仿佛都被那无尽的愤怒和憋屈踩得塌陷下去一圈,无形的冲击波扩散开来。

“撤!!!”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充满了无尽憋屈、怒火和极端不情愿的字眼,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受伤的远古巨兽在深渊中发出的咆哮,充满了痛苦和暴戾。

塞拉菲娜深深地看了一眼下方的影寒和气息断绝的暮知宁,空灵的眼神中复杂难明。有冰冷的杀意,有对伊莱亚斯之死的悲愤,有对那抹杀了伊莱亚斯的灰色力量的极深忌惮,更有对这道突如其来命令背后所隐藏真相的惊疑。她比奥德里奇更理智,也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灵魂命令中蕴含的一丝……恐惧?这让她更加不安。她一言不发,身前悬浮的圣典“朗基努斯”“啪”地一声自动合拢,头顶那剧烈波动的庞大圣光法阵迅速消散,化为无数点点金光,如同逆流的金色雨滴般回归她的体内。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转身,化作一道纯净的流光,速度快到极致,毫不犹豫地向着冥域外围飞去。

奥德里奇再次充满恨意地瞪了下方的残垣一眼,那目光如同实质的烙铁,仿佛要将这两人的模样彻底刻入自己的灵魂深处,发誓将来必要亲手碾碎。他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怒吼,周身紊乱的圣焰再次暴涨卷起,裹挟着他庞大的身躯,如同逆飞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和无法发泄的怒火,紧随着塞拉菲娜而去。

下方战场,那些原本疯狂进攻的圣骑士、牧师、战斗神甫们,也同时收到了通过不同层级、但同样不容置疑的方式传达的撤退命令。虽然同样充满了不解和愕然,但光明教廷严格的纪律性和信仰的绝对性让他们迅速停止了攻击。金色的洪流开始井然有序地后撤,战术动作依旧标准,却难掩一种仓促和茫然的氛围。他们留下满地狼藉和依旧残存、却同样因失去明确攻击目标而茫然无措的亡灵生物。空中那些庞大的翼舰,调转方向时引擎发出巨大的、远超平常的轰鸣声,仿佛也在宣泄着操作者的惊疑,开始撤离这片空域,巨大的阴影快速掠过废墟,消失在天际。

转瞬之间,原本杀声震天、能量爆鸣、圣歌与亡灵咆哮交织的核心战场,竟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突如其来的寂静之中。只剩下燃烧的残骸发出的噼啪声,低阶亡灵生物无意识的哀嚎在风中飘荡,以及……幸存者们粗重而难以置信的喘息声。

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让幸存下来的十余名天符门弟子全都愣住了,呆立当场。他们原本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战死于此的心理准备,脸上是血污、绝望和与敌偕亡的决绝,甚至有人已经开始了燃烧金丹的起手式,体内能量开始变得不稳定。此刻,强敌骤然退去,那紧绷到极致的弦猛然一松,巨大的虚脱感、茫然感和劫后余生的不敢置信瞬间席卷了所有人。许多人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靠着断壁残垣大口喘息,眼神空洞。

“走…走了?”“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突然撤了?”“我们…我们得救了吗?”“这…这不是幻觉吧?”

弟子们相互搀扶着,声音颤抖,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和深深的困惑,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残垣上那道依旧挺立(尽管是强撑)的身影——影寒。

影寒同样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心中的疑虑、警惕和不安却瞬间飙升到了顶点。她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神念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最大限度地扩散开去,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仔细扫描着每一寸空间,确认教廷大军是真的在全面撤退,气息迅速远去,而非什么诱敌深入的诡计。直到那些最具威胁的、如同太阳般灼热的气息确实消失在感知边缘,她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了口气,但眉头却紧紧蹙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太反常了!这完全不合常理!光明教廷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调动如此规模的军队,甚至连一位尊贵的枢机主教都陨落在此,这对于他们信仰的打击是巨大的。怎么可能在即将得手、仇敌就在眼前的关键时刻,如此仓促地、甚至显得有些狼狈地全员撤退?梵蒂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能让他们宁可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和复仇的机会,宁可承受伊莱亚斯白死(在他们看来)的屈辱,也要立刻赶回去?

这背后隐藏的信息,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安。那绝不是普通的袭击或者麻烦,必然是足以动摇教廷根基、甚至威胁到那位神秘莫测的圣座本身安全的巨大危机!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试图从混乱的线索中找出头绪之际,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诡异轻松感、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的轻笑,从她怀中传了出来。

“嘿…嘿嘿……”

影寒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冰冷的闪电击中,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她难以置信地、几乎是机械地低头看去。

只见怀中本该彻底昏迷、气息奄奄、生命之火随时熄灭的暮知宁,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深邃如潭、藏着无数算计的眼眸,此刻虽然依旧黯淡,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却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那并非将死之人的涣散与迷茫,而是一种……近乎戏谑、嘲弄,甚至带着一丝疯狂和智珠在握的神采?而他苍白干裂得如同龟裂土地的嘴角,竟然真的向上勾起,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一个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他居然在笑?在这种时候?笑什么?他怎么可能还醒着?又怎么还能笑出来?!

影寒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她与暮知宁打交道多年,明争暗斗,互相算计,深知此人性格阴沉冷酷,心思缜密,算计极深,从不做无意义之事,更鲜少有如此外露的情绪表现,尤其是……笑?而且这个笑容,她看得分明,绝非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庆幸或放松,那眼神深处透露出的,更像是一种……计划得逞的、居高临下的、甚至带着怜悯的嘲讽?

巨大的荒谬感和警惕性瞬间淹没了她。

“你笑什么?”影寒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和沙哑,以及深深的警惕。她下意识地再次检查了一下持续输入他体内的、那微薄的真元——依旧如同石沉大海,他的经脉枯竭,丹田死寂,身体依旧冰冷破败得不像活人,生命之火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这诡异的笑容与他身体呈现出的糟糕状况,形成了极其强烈、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和反差。

听到影寒那充满惊疑的问话,暮知宁的笑容似乎扩大了一丝,尽管这个微小的动作显然牵动了他致命的伤势,让他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依旧是那触目惊心的、蕴含着奇异能量的暗金色血沫,但他的眼神却因此反而愈发明亮起来,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智珠在握的、仿佛洞悉了一切真相的光芒。

他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坐起来,这个动作在影寒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你…咳咳…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撤退吗?”暮知宁的声音依旧嘶哑虚弱,断断续续,气息游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极度不安的节奏感和把握感。仿佛他并非一个垂死之人,而是一个手握答案、欣赏着他人困惑的幕后导演。

影寒心中警铃大作,危机感甚至超过了刚才面对两位枢机主教之时!她非但没有扶他,反而下意识地松开了环抱他的手,向后退了半步,体内残存的异能暗自提起,全身肌肉绷紧,警惕地盯着他,如同在面对一个前所未见的、极度危险的未知生物。

“什么意思?你知道原因?”她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看穿眼前这个突然变得无比反常、处处透着诡异的死对头。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回光返照?伪装?还是……别的什么?

在影寒惊疑不定、高度戒备的目光注视下,暮知宁竟然真的用手肘支撑着她刚才半跪的地面,无视那几乎能让人昏厥过去的剧痛,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他的动作看起来无比吃力,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轻微声响和肌肉撕裂的痛苦抽搐,仿佛这具破碎的身体随时都会彻底散架。但他确实在试图站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不属于他这具肉身的力量在支撑着他,一股强烈无比的意志在驱动着这具残躯。

最终,他用手死死抓住旁边一块冰冷坚固的断壁,借助其支撑,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尽管他的脊背依旧因痛苦而佝偻着,需要全力依靠着断壁才能稳住身形,不至于倒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碎不堪、被鲜血和尘土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玄底银纹袍袖,又缓缓抬起头,望向光明教廷大军撤退的方向,那双闪烁着异样光芒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卷。

“意思就是…”暮知宁的声音忽然变得流畅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断断续续,那语气中的嘲讽意味愈发浓烈,几乎要溢出来,“…那群自诩为神之代言者的蠢货…他们害怕了…或者说,他们那位坐在梵蒂城宝座上的老头子…害怕了…害怕得不得不像火烧屁股一样,把最忠诚的猎犬赶紧叫回去看家…”

“害怕?”影寒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感如同潮水般越来越汹涌,“害怕什么?冥域已成一片废墟,你……”她扫了一眼暮知宁那勉强站立、惨不忍睹的状态,“……也已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他们还有什么可害怕的?难道还有别的势力趁机偷袭?”

“强弩之末?废墟?偷袭?”暮知宁转过头,看向影寒,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古怪、充满了怜悯和讥诮的笑容,“影寒,你执掌天符门也有些年头了,经历的风浪不少,你也不是什么天真的、只会相信表面现象的小丫头了…你难道真的以为,我冥域…我暮知宁…经营这么多年,最大的依仗,就是这所谓的叹息壁垒…就是我这具…皮囊吗?”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溪流,缓慢却坚定地渗入影寒的心间,让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柱爬升。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影寒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她发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巨大阴谋的边缘。

暮知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那只还算完好的手,手指颤抖着,指向自己的胸口,又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他的眼神变得幽深而缥缈,仿佛在凝视着某种遥远的存在:“你们东方修士…传承悠久,常言道,身外化身,第二元神…之法,颇为玄妙,对否?一念化生,宛若真人,纵主体陨落,化身犹存,便可重生…”

影寒心中猛地一跳!一个难以置信的、疯狂至极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般骤然劈入她的脑海,让她几乎窒息,瞳孔骤然收缩!

暮知宁似乎很满意她骤变的脸色和那无法掩饰的震惊,他继续用那种缓慢而清晰的、仿佛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般的语气说道,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影寒的心防上:“但……冥王陛下…功参造化,其手段又岂是寻常化身术所能比拟?白狮·圣格里安…暮知宁…还有那个常年坐镇冥宫最深处、几乎从不露面的‘冥王暮笙’…呵呵…你以为,我们三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瞬间激活了影寒脑海中所有关于冥域三巨头的记忆碎片!白狮的强大、忠诚与独特的智慧;暮知宁的阴沉、谋略与权限;冥王暮笙的神秘、强大与几乎从不离开冥宫最深处的传闻……许多曾经觉得古怪、不合常理、彼此矛盾之处,此刻如同散落的拼图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拼接完整!一个可怕而惊人的真相缓缓浮出水面!

“我们…从来都不是完整的‘个体’。”暮知宁的笑容带着一种残酷而真实的意味,仿佛在撕开一个血淋淋的事实,“我们都只是…冥王陛下以无上伟力,分割出的…一部分灵魂碎片…承载着不同使命、拥有相对独立意识…但却共享同一个灵魂本源、同一个终极目标的…工具罢了。”

“灵魂…碎片?!你们…你们三个…根本就是……”影寒失声惊呼,美眸圆睁,巨大的震撼让她几乎无法保持站立,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仿佛眼前这个濒死之人是什么恐怖的怪物。这个真相太过骇人听闻!冥域的最高权力层,竟然是由同一个存在的三个分裂灵魂掌控?!这是何等的疯狂与强大!

“那…那真正的冥王本体呢?!”影寒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颠覆。

“本体?”暮知宁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问题,“何谓本体?当三分归一,灵魂补完之时,便是冥王陛下完整归来之刻。而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最核心的灵魂碎片,自然需要放在最安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进行最后的蜕变和突破,等待最终的融合。”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越过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被亿万信徒视为圣地、被圣光笼罩的所谓“神圣之城”。

“梵蒂城…”暮知宁的声音如同梦呓,却又带着无比的狂热、骄傲和一种令人战栗的冷静,“…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灯下黑的原则,放之四海而皆准。谁能想到,冥王陛下最核心、最重要的灵魂碎片,会一直隐藏在光明教廷的心脏地带,借助他们汇聚了亿万信仰之力的圣池底部那极致纯粹而又狂暴的能量漩涡…作为掩护和滋养,来完成那最终的突破呢?”

“梵蒂城?!圣池底下?!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影寒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这个消息比刚才那个更加荒谬,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冥王的核心灵魂,不在冥域大本营,反而一直潜伏在死对头光明教廷的总部核心——梵蒂城?!还借助教廷的力量在突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是疯子都不敢想象、不敢执行的计划!这需要何等的手段、何等的胆识、何等的隐匿能力?!

但……但如果不是这样,又如何解释光明教廷如此仓皇失措、甚至连到手的胜利和复仇都顾不上的全员撤退?!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的老巢,出了天大的、足以瞬间颠覆一切的事情!一个直接威胁到他们信仰核心、甚至可能瞬间摧毁他们根基的恐怖危机!

而什么事情,能比冥域之主就藏在他们的圣池底下突破……更惊天动地?!更能让那位圣座惊惶失措?!

暮知宁看着影寒那震惊到无以复加、几乎失去思考能力的表情,似乎感到十分愉悦,他继续抛出了更重磅、更残酷的炸弹:“现在,你明白了吗?你们收到的求救信号…冥域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所有‘顽强’抵抗…叹息壁垒的升起与破碎…甚至包括我在这里‘拼死’战斗、‘濒死’的挣扎…从一开始,就是计划的一部分。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光明教廷几乎全部的主力部队、包括三位枢机主教深陷于此,将他们的注意力牢牢钉死在冥域这片土地上,为冥王陛下在梵蒂城的最终突破,争取最关键的时间,创造最完美的条件!你们,以及伊莱亚斯的死,都是计划中的一环!”

“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们?利用天符门?!利用所有人的牺牲?!”影寒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无比,一股被欺骗、被利用、被当作棋子和诱饵的怒火猛地窜起,如同火山爆发,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近百名精心培养的精锐弟子的血战、牺牲…那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在她眼前消逝…林师姐最后的嘱托…这一切,竟然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巨大的骗局?!是别人棋盘上早已设定好的、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一种彻骨的寒意和愤怒让她浑身发抖。

“利用?”暮知宁歪了歪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再次咳血,脸上露出一丝讥诮,“互惠互利而已,影寒宗主。何必说得如此难听?若非冥域顶在前面,几十年来吸引了教廷绝大部分火力和注意力,你们东方修真界各大宗门,岂能如此安稳地休养生息、发展壮大?如今冥王陛下突破在即,一旦功成,整合三方灵魂碎片,其实力将突破此界极限,直达…九十级!那是真正属于神只的领域!凌驾于众生之上!届时,光明教廷…弹指可灭!这难道不是对你们东方修真界最大的助力吗?付出的这点代价,难道不值得吗?”

九十级!神之领域!

这几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带着无上的威严和力量,震得影寒心神摇曳,气血翻涌。那是传说中的境界,是此界修士数千年来难以企及的高度!是真正可以称之为“神”的层次!如果冥王真的能达到那种层次…覆灭光明教廷,似乎确实…

但下一刻,无边的寒意和更深的恐惧笼罩了她。如此可怕的存在,一旦彻底降临,覆灭光明教廷之后呢?谁又能制约他?一个完整的、达到九十级神域的冥王,还会是那个可以合作、可以谈判的冥域之主吗?到时候,东方修真界,乃至整个世界,又将面临什么?这场赌博,代价未免太大了!而且是在他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押上了所有!

“现在…”暮知宁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即将到来时刻的狂热期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疲惫。“…你明白他们为什么像丧家之犬一样撤退了?冥王陛下…不,现在应该还称之为‘暮笙’的那一部分…他已经成功突破了最后的关卡,等级稳定在了八十级的半神巅峰。他的气息已经无法再完美隐藏,彻底惊动了梵蒂城的那位老家伙。所以,他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回去救驾,或者说…去试图阻止一场即将发生在他们心脏地带的、真正的、足以毁灭梵蒂城的半神级之战!”

“而此刻…”暮知宁的目光重新回到影寒身上,那眼神变得无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诡异的恳求?“…白狮已死,他的灵魂碎片想必已回归陛下体内。现在,只差我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碎的身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影寒心中猛地一紧,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骤变,失声道:“你…你想…”

“没错。”暮知宁平静地打断她,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灵魂碎片与这具肉身早已高度融合,难以自主剥离。想要将其完美地、毫无损耗地释放出来,回归本体,唯一的办法就是…肉身的彻底陨灭。只有在生命彻底终结、一切束缚解除的那一刹那,灵魂碎片才能得到最大的升华和回归。换句话说…暮知宁…必须死。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自我了断了,况且现在我也没有敌人。”

他看着影寒,嘴角再次努力扯出一个难看的、扭曲的笑容:“所以…影寒…看在我们…咳咳…好歹‘并肩作战’过一场的份上…送我一程,如何?给我一个痛快,也完成这最后的仪式。”

“你…你疯了?!”影寒下意识地再次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你就这么想死?为了那个所谓的本体?为了这个疯狂的计划?你自己呢?你的独立意识呢?你的存在呢?难道就甘心就这样作为养料、作为工具,被吸收掉,彻底消失吗?!”

这一刻,影寒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暮知宁,无法理解冥王的思维。这是一种何等冷酷、何等疯狂、何等极端的谋划!对自己,对最忠诚的伙伴(白狮),对盟友,都冷酷算计到了极致!这已经超出了常人对权力和力量的追求,更像是一种偏执的、不择手段的终极目标。

“独立意识?呵呵…”暮知宁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自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早已注定的宿命感,“从被分离出来的那一刻起,我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最终的回归。这就是我的使命,是我的…道,是我诞生的全部目的。思考太多‘自我’,反而是痛苦和多余的。”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影寒,望向了更遥远的虚空,语气中竟然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满足感,“更何况…能亲眼见证并参与弑杀‘天使’…这等凡人难以想象的伟业,区区一具化身,一点独立的意识,又算得了什么?这是无上的荣耀。”

“弑杀天使?”影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却带着极度不祥气息的词汇,心中疑窦更深。天使?那是什么?是光明教廷崇拜的那种存在?还是别的什么?冥王的目标,不仅仅是覆灭教廷?

但暮知宁似乎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他似乎时间不多了。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影寒,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催促,有决绝,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告别意味?“动手吧,影寒。这是最后的请求了。我的时间不多了,这具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再拖下去,灵魂碎片可能会随着肉身的彻底崩溃而受损,那才是真正的损失和浪费。不要让我们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影寒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手中的【紫霄灭度神符】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她手臂酸软。让她亲手杀死一个刚刚还并肩作战(尽管是被利用)、此刻毫无反抗之力、甚至主动求死的人?哪怕这个人是暮知宁,是她多年的死对头,是一个冷酷的阴谋家…她也…难以立刻下手。这不是战斗,不是复仇,而更像是一种…处决,一种仪式。这让她感到极大的心理冲击和不适。

然而,暮知宁的眼神是如此坚定,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和…即将燃尽的焦急。而远处,虽然教廷主力已退,但零星的战斗声和亡灵生物的嘶吼仍在继续,谁也不知道奥德里奇他们是否会因梵蒂城的战况而突然折返。时间,确实不多了。

一种巨大的、难以形容的荒谬感、悲凉感和沉重的宿命感笼罩了影寒。她看着暮知宁那双逐渐失去神采、却依旧坚持望着她的眼睛,看着他那破碎不堪、却勉强站立的身体,最终,缓缓地、沉重地…举起了手。

紫色的雷光在她指尖凝聚,那毁灭性的能量让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发出低沉的噼啪声。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内心在进行着激烈无比的天人交战。理智告诉她,这是唯一的选择,是为了不让冥王的计划出现瑕疵,是为了应对未来更大的危机(尽管这危机可能源自冥王本身)。但情感上,这让她感到无比的难受和抗拒。

暮知宁看着她指尖跳跃的、代表着终结的紫霄神雷,似乎松了口气,那苍白的、死灰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极其复杂的神情,有释然,有期待,还有一丝…影寒从未见过的、极其隐晦的…怅惘?与不舍?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的目光似乎变得有些迷离,忍不住低声喃喃,像是在对影寒做最后的告别,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嘲讽着命运,也嘲讽着自己这作为工具的一生:

“呵…真是…造化弄人啊…想我暮知宁…纵横十余年…算计无数…从未想过…最后送我上路的…竟然会是你…具临组织的影寒…”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依旧带着那股子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和讥诮。

“曾经…在我眼中…你不过是个…机缘好些、蹦跶得欢些…随手便可捏死的…小丫头罢了…谁能想到…仅仅八年…短短八年…你竟能走到这一步…与我并肩…甚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暗金色血液涌出,但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影寒,那里面闪烁着最后的光芒,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印入灵魂深处——尽管这灵魂即将回归本体。

“…甚至…或许…罗清帆那老神棍…说的没错…你身上…确实有着…连我们都看不透的…特质…他说你是…应劫而生之人…是未来…有可能…战胜‘天使’的…最佳人选…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救世主…”

罗清帆?又是他!那个神秘莫测、语焉不详的预言者!他都死了那么久了!居然还有后手?!他的预言竟然涉及如此之深?!影寒心中再次巨震,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了一个更大、更深的棋局之中。

暮知宁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如同摇曳的烛火,但他却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冥域特有的、近乎偏执的骄傲和决绝,仿佛这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宣言:

“但是…抱歉了啊…小丫头…我们冥域…可不是那种…擅长将自己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软骨头!”

“这一次…我们冥域…要先走一步了!”

“弑杀天使…这等至高无上的功业…这份拯救世界的…头功!我们冥域…要了!”

“几十年的谋划!无数的心血!无尽的牺牲!尽在此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狂热和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最终极的画面,看到了冥王完整归来、手持利刃斩向那所谓“天使”的震撼场景:

“哈哈哈哈哈……呃!”

笑声戛然而止。

影寒闭上了眼睛,仿佛不忍再看。指尖那凝聚到极致的、压缩了她此刻复杂心绪的紫霄神雷,终究还是落了下去。精准地、轻轻地点在了暮知宁的心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狂暴的能量宣泄。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最精美的琉璃破碎般的脆响,清晰地传入影寒耳中。

雷光一闪而逝,精准地湮灭了他体内最后一丝生机,切断了一切肉体与灵魂最后的联系。

他脸上那狂热、嘲讽、不甘、释然、怅惘交织的复杂表情,彻底凝固,成为永恒。然后,他的身体,从那被击中的心口开始,迅速化为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幽暗光芒的黑色尘埃,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纷纷扬扬地飘散开来,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美感。

在那飘散的、如同黑色星尘般的尘埃之中,一点极其纯粹、无比凝练、散发着浩瀚古老死亡气息与至高灵魂波动的幽光,如同沉睡的星辰骤然苏醒,猛地亮起!它只有指甲盖大小,却仿佛蕴含着一个世界的力量和意志!

它似乎在原地停留了一瞬,微微闪烁,仿佛“看”了影寒一眼,传递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或许是感谢,或许是告别,或许只是纯粹的、冰冷的程序完成。然后,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却震撼灵魂的嗡鸣,骤然撕裂眼前的空间,化作一道超越了一切速度概念的黑色流光,向着西北方——梵蒂城的方向,激射而去!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原地,只留下一件破碎的、沾染着已经发黑的暗金色血液的玄底银纹袍服,缓缓飘落在地,覆盖在冰冷的碎石之上。除此之外,再无暮知宁存在过的痕迹。

影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手中雷光早已散去,只有冰冷的指尖还残留着一丝能量的余温,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虚无感。

远处,残存的天符门弟子们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无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和难以言喻的沉重、困惑与恐惧。今天发生的事情,信息量太大,太过震撼,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

风吹过废墟,卷起尘埃和暮知宁化身的黑色余烬,带着远方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也带来了……一个全新时代开启的、冰冷而未知、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气息。

冥王,即将完整归来。

世界的命运之弦,已被以一种残酷而决绝的方式,狠狠拨动。

未来的洪流将奔向何方,无人知晓。

影寒缓缓睁开眼,看着西方那片阴沉天空,目光深邃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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