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颜的后背抵住冰冷的岩壁，汗水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却浇不灭眼底的寒意。她双手紧握着手枪，指节因极致用力而泛白如纸，枪口与视线同频，死死钉在大蟒那颗泛着阴冷红光的眼睛上。
这庞然大物身躯如山，碾过的灌木枝桠还在簌簌发抖，青黑色的鳞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刚才试射的子弹只在上面留下浅白凹痕，坚硬似铁。唯有双眼，那两点猩红是它全身最明显的弱点，也是苏妙颜唯一的生机。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抬枪，枪口稳稳对准大蟒的右眼。冰冷的金属触感硌着掌心，与后背渗出的冷汗形成诡异的温差。那畜生似乎察觉到致命威胁，信子飞快地吞吐，竖瞳里映出她紧抿的唇线，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砰！”
沉闷的枪响骤然撕裂山林的寂静，子弹裹挟着破空的锐啸疾射而出，如一道黑色闪电精准凿入目标。刹那间，大蟒的左眼爆出一团刺目的血花，浓稠的血珠飞溅三尺。它猛地弓起水桶般粗壮的身躯，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痛嘶——那声音混着暴怒与剧痛，震得周遭树叶簌簌掉落。下一秒，庞大的躯体轰然砸落地面，疯狂翻滚扭动，泥土被搅得漫天飞溅，碗口粗的灌木应声折断，连远处的老树都跟着剧烈摇晃，仿佛要被这股狂怒掀翻。
“就是现在！”
夜三、夜四应声而动，身形如猎豹般迅猛扑出，瞬间包抄到大蟒两侧。夜三紧攥着那把陌生的手枪，几乎是凭着本能举枪对准蟒头，手指快速扣动扳机。枪声密集响起，可子弹却接二连三打偏，要么擦过鳞片，要么钉在树干上。受伤的大蟒本就处于暴怒边缘，这几枪更是火上浇油，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庞大的身躯骤然翻滚，左侧扫向夜三，右侧尾巴直抽夜四，周遭的树木被撞得剧烈摇晃，泥土混着落叶漫天飞溅。
她索性收枪入鞘，腰间软剑“噌”地出鞘，身形骤然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掠至夜蟒身侧。剑锋精准锁定鳞片衔接的缝隙，带着破风之声狠狠刺入。夜四握匕首紧随其后，二人配合得毫无破绽——他时而直扑蟒身制造伤口，时而突袭要害七寸，以高频骚扰死死牵制住巨蟒的动作。
大蟒彻底暴怒，庞大的身躯轰然翻滚，泥尘碎石飞溅如雨。那水桶粗的大尾宛如淬钢的长鞭，带着呼啸的劲风横扫四周，碗口粗的树木应声拦腰折断，枝叶簌簌落了满地。夜三、夜四唯有仗着一身灵巧身法腾挪闪避，靴底擦着地面飞速滑行，目光死死锁定大蟒动作的间隙，伺机反击。
苏妙颜身形急退，稳稳落在数丈开外的安全距离，枪口再度对准大蟒。她屏息凝神，掌心沁出薄汗却死死稳住手腕，目光像两道寒芒，牢牢黏在大蟒未受创的眼睛上。大蟒剧痛攻心，硕大的头颅猛地昂起，凄厉的嘶吼震得空气发颤，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枪声再度响起。
“砰！”
第二颗子弹精准射入大蟒左眼
腥臭的涎水顺着鳞缝狂乱滴落，大蟒彻底陷入癫狂。眼窝处的血洞还在汩汩冒血，失明让它失去了精准的攻击方向，粗壮的身躯在石洞里胡乱冲撞，尾尖扫得岩壁碎屑飞溅，震得人耳膜发疼。
这时，夜四趁机踩着散落的断木纵身跃起，膝盖顶住蟒身粗糙的鳞片稳住身形，手中寒芒闪烁的匕首凝聚起全身力道，朝着蟒头下方那处最柔软的七寸之地狠狠劈下——刀刃入肉的闷响混着蟒的痛吼炸开，黑血瞬间喷溅了他满身。
几乎在同一刹那，夜三拧身避开蟒尾的横扫，长剑如一道闪电从斜侧刺出，精准穿透了大蟒脖颈与躯干连接处的缝隙。剑刃搅动的瞬间，大蟒的癫狂猛地一滞，庞大的身躯骤然抽搐着瘫软下去，仅余尾巴无意识地拍打着地面，溅起一地血污。
大蟒终于弱了下去。在三人的合力绞杀下，大蟒的挣扎已如风中残烛，原本狂甩的尾尖垂落下来，仅能在地面徒劳地扫过几道浅痕，粗重的喘息声也越来越短促，混着喉咙里溢出的血沫，成了濒死的哀鸣。
它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了几下，鳞片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在做最后的抗争。但夜四插在七寸的匕首仍在渗血，夜三的长剑死死钉住它的脖颈，第三人握着短刀的手也未松懈，始终抵在它腹鳞的破绽处。
终于，那抽搐骤然停歇。大蟒的头颅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血污与尘土，庞大的身躯彻底瘫软下去，如一段失去支撑的巨木，再没了半分动静。只有温热的黑血还在顺着伤口蔓延，在地面晕开一片狰狞的痕迹。
苏妙颜紧绷的肩线终于松垮下来，指节因长时间握枪而泛白的手缓缓松开，“咔嗒”一声，手枪被她利落地别回腰侧枪套。方才还凝着杀意的眼眸柔和了些，目光落在羽四手臂渗血的伤口上时，眉头微微一蹙。
她没多言语，抬手掀开袖口，从内侧暗袋里摸出个小巧的瓷瓶——瓶身还带着体温，是出发前特意备好的伤药。递过去时指尖轻轻一顿，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先处理伤口，这地方潮气重，别感染了。”瓷瓶碰撞的轻响，在方才厮杀后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夜四指尖刚触到瓷瓶，目光已越过苏妙颜，落在夜三渗血的衣襟上。他没顾上自己臂上的划伤，转身快步走到夜三身边，屈膝半跪，利落拧开瓶塞。
药粉刚撒在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夜三的身子就猛地一颤，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滑。他紧咬着后槽牙，喉结滚动了几下，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痛哼咽了回去，只是扶着岩壁的手攥得指节发白。
“忍着点。”夜四的声音沉了沉，动作却放轻了些，撕下一截干净的衣襟，一圈圈仔细缠上伤口，在末端用力打了个结。夜三闷哼一声，却仍扯着嘴角，哑着嗓子道：“没事，不碍事。”
苏妙颜的目光扫过瘫在地上的蟒尸，黑血还在从伤口处缓慢渗出，带着浓重的腥气。她不动声色地朝夜四、夜三的方向瞥了眼，见两人正专注于处理伤口，低声说着话，便抬步走向那庞然躯体。
她蹲下身，指尖在蟒腹鳞片上快速一摸，找准位置后，反手从靴筒抽出匕首。刀刃划破鳞甲的声响极轻，被夜三的闷哼盖了过去。她手腕利落一转，寒光闪过，一颗饱满莹润的墨绿色蛇胆已被剜出，还带着温热的余温。
苏妙颜垂眸瞥了眼这大补的好物，拇指按在腰间不起眼的玉佩上，借着衣摆的遮挡，手腕轻抖，蛇胆便瞬间消失在空间里。
苏妙颜刚转身，就瞥见角落缩着个小小的身影。是小黑，原本油亮的毛发此刻被暗红的血渍糊得一绺一绺，沾着尘土，蔫蔫地蜷着，连尾巴都没力气摇一下。
她心头一紧，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弯腰将它抱起。入手的重量比平时轻了些，掌心还能触到温热的湿意。苏妙颜眉头瞬间蹙起，声音不自觉放柔了几分，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小黑，你受伤了？”
被苏妙颜抱在怀里，小黑蔫蔫的尾巴忽然轻轻甩动了一下，扫过她的手腕。原本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声音陡然提了些，还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得意。
“主人，这不是我的血！”它微微昂起小脑袋，沾着血渍的鼻尖蹭了蹭苏妙颜的掌心，像是在邀功，“方才我也扑上去咬了它一口呢，这血溅了一身，可不是我受伤啦！”
听到这话，苏妙颜蹙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紧绷的嘴角也悄悄弯了弯，悬着的心彻底落回肚子里。她指尖轻轻点了点小黑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的笑意：“你这小东西，倒是会吓我。”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蘸了点水，小心翼翼地给小黑擦拭身上的血污。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先擦干净它沾着血的小脑袋，再顺着脊背往下抹，连爪子缝里的血渍都没放过。小黑舒服地眯起眼，尾巴尖惬意地蹭着她的手腕。
见夜四最后给伤口打了个紧实的结，夜三也试着活动了下手臂，苏妙颜立刻收起脸上的柔和，语气变得果决。
“别耽搁了，快走。”她抬眼扫过满地狼藉的血污，眉头微蹙，“这蛇血的腥气能飘出半座山，要是引来更凶的野兽，咱们带着伤可应付不来。”
话音刚落，她已率先迈步，走了两步又回头催促：“动作快点，趁着天还没黑透。”
三人一猫踏着暮色继续前行，脚下的碎石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没走多远，前方的林木间突然翻涌而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像活物般顺着风往这边缠来，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腐味。
夜四猛地顿住脚步，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伸手拦住正要往前走的苏妙颜，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主子，止步！这不是普通的雾，是瘴气，吸多了能毒倒一头熊，万万不能再往前了！”
暮色像泼洒的墨汁，顺着树冠往下沉，山林里的风也褪去了白日的燥意，裹着股刺骨的凉意往衣领里钻。苏妙颜拢了拢衣襟，目光扫过身后脸色发白的夜三，脚步愈发急切——必须在天黑透前找到落脚处，否则这深山夜里的野兽与寒气，对带伤的他们来说便是催命符。
三人一猫又在密林中摸索了约莫半个时辰，裤脚被荆棘划得满是口子。就在夜四几乎要提议原路返回时，苏妙颜突然抬手示意停下，指着前方背风的山壁：“那里有个洞。”
慕容紫汐驻足在山壁前，抬手拨开垂在洞口的藤蔓，目光扫过那半人高的入口。虽内里黑黢黢的瞧不清深浅，但洞口宽度足够三人容身，风也被山壁挡得只剩些微余劲。
她转头对身后两人道：“就这儿吧，先歇歇脚。”指尖叩了叩冰凉的岩壁，“别看里面暗，至少能挡挡这夜风与寒气，总比在林子里耗着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山壁凹陷处藏着个半人高的洞口，被藤蔓半掩着，恰好挡住了呼啸的冷风。夜三扶着岩壁喘了口气，眼底终于透出点松快：“总算有地方歇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