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夜色像化不开的墨,将皇宫笼罩得严严实实。小黑缩着身子,借着廊柱、花丛的阴影,足尖点地几乎不发出声响,悄无声息地滑进了皇宫大门。巡逻侍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它立刻贴紧宫墙屏住呼吸,待人影走过,又敏捷地窜向另一侧;遇到屋顶的暗哨,便借着树影掩护,绕出对方的视线范围。一路有惊无险溜到寿康宫附近,它蹲在假山石后,黑曜石般的眼睛滴溜溜转,闪过一丝恶作剧般的狡黠。
“死老妖婆,居然敢动我主人的主意,今天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小黑心里愤愤地嘀咕着,小爪子扒拉了一下胸口,用嘴叼出那两颗藏好的小巧炸弹。它紧盯着寿康宫门口的侍卫,等对方转身换岗的瞬间,飞快地咬掉引线,后爪猛地一蹬地面,将炸弹狠狠甩向了寝宫的屋顶。
“轰轰——!”
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划破沉寂的夜空,力道之大,连远处的宫墙都在剧烈发颤,仿佛要被掀翻一般。寿康宫寝宫的屋顶应声而碎,瞬间被炸穿一个巨大的豁口,赤红的火光伴着浓密的黑烟轰然冲天,将半边夜空都染得通红。旁边的偏殿也未能幸免,被爆炸的气浪波及,木质梁柱“咔嚓”一声断裂,无数砖瓦如暴雨般坠落,很快便砸出一片废墟。
小黑低头甩了甩蓬松的尾巴,眼角余光瞥见宫人们尖叫着奔逃、侍卫们乱作一团,立刻抓住这绝佳时机,身子一矮,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窜入墙角的阴影中,几下跳跃便彻底融入浓稠的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坤宁宫内烛火摇曳,皇上已卸下朝服,正准备躺下歇息,窗外突然传来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震得殿内的烛台都晃了晃。他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眼中满是惊怒:“什么动静?!”皇后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攥着皇上的衣袖,声音发颤:“这、这是炸雷吗?还是……出什么大事了?”
“更衣!”皇上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他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眼中闪过一丝慑人的厉色,显然已猜到事态绝非寻常。
小欢子连滚带爬地闯进来,发髻都散了半边,脸色惨白地跪伏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皇上!不好了!是寿康宫!寿康宫被炸了,现在火光冲天,整个宫苑都快烧起来了!奴才已经急调了侍卫和宫人去救火,可火势太大,怕是……”
皇上三步并作两步赶往寿康宫,还未走近,便被前方冲天的火光刺得眯起了眼——那火光红得骇人,几乎将半边夜空都烧透了。等疾步赶到宫门前,眼前的景象更让他心头一沉:整个寿康宫已被熊熊烈火吞噬,木质的梁柱在火中“噼啪”作响,宫女太监们提着水桶、端着水盆,疯了似的往火里泼,可那火势如同猛兽般狂躁,泼上去的水瞬间便被吞没,根本拦不住蔓延的势头。
“废物!一群废物!都给朕拼命救!”皇上盯着眼前失控的火海,对着扑救的宫人怒吼,声音因震怒而发颤,脸色更是铁青得吓人。他死死攥着拳头,心头怒火滔天:竟敢在皇宫腹地行此恶事,这根本就是赤裸裸地挑衅他的皇权!
懿祥宫内,太后正闭目养神,听到宫女慌张来报寿康宫出事,猛地睁开眼,一掌拍在面前的案几上,上好的青瓷茶杯都被震得跳起。她脸色瞬间涨红,厉声怒斥:“岂有此理!哀家的寿康宫守卫森严,怎么可能起火?!定是有人作祟!”
一旁的嬷嬷见状,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太后您息怒啊!方才宫人来报,皇上听闻消息后已经火急火燎地带人赶去寿康宫了,还吩咐下去,定要彻查到底,把那胆大包天的刺客给揪出来!”
“刺客?!”太后重复着两个字,气得浑身发抖,胸前的凤纹玉佩都跟着晃动。她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这根本就是有人蓄意谋害哀家!若不是前几日懿祥宫的牡丹开得好,哀家搬来暂住,此刻早已葬身寿康宫的火海了!”想到那可怕的后果,她后背一阵发凉,惊怒之情更甚,扬手对着殿内的宫女太监骂道:“一群饭桶!平日里养着你们有什么用?连个皇宫都看不住,让歹人钻了空子!”
大火足足烧到后半夜,才在众人的拼死扑救下渐渐熄灭。曾经富丽堂皇的寿康宫,此刻只剩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消息传到懿祥宫,太后刚听完回报,胸口猛地一闷,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宫女们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扑上去掐人中、拍后背,几个腿脚快的则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着传太医,原本肃穆的懿祥宫瞬间乱作一团。
皇上静立在寿康宫的废墟前,脚下踩着还带着余温的焦土,目光如刀般掠过眼前的断壁残垣。夜风卷起灰烬,扑在他冷峻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听得一声冰冷的令下:“传令下去,全城搜捕!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胆大包天的凶手给朕找出来!”
而此刻的战王府,却是另一番景象。叶星辰小心翼翼捧着一束带着晨露的醉鱼草,快步走进药房。他挥手屏退了侍立的仆从,独留自己在屋内,借着烛火连夜炼制解药。“咚咚咚”的药杵撞击药钵声,沉稳而有节奏,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城外的官道上,一辆乌篷马车借着浓稠的夜色疾驰,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哒哒”的声响。夜三稳稳坐在车头驾车,车厢内,夜四见苏妙颜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便放轻声音禀道:“主子,按这速度赶路,到金安县最快也要等天亮。您连日劳累,不如先眯一会儿,到地方了属下再叫您。”
苏妙颜“嗯”了一声,身体往车壁的软垫上靠得更沉了些,指尖却无意识地在袖中摩挲着一个小巧瓷瓶。皇宫方向定是炸开了锅,那动静是谁的手笔,她心里早有数。只是没想到,平日里看着灵动的小黑,做起事来竟这般“勇猛”,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夜色浓得化不开,马车碾过路面的碎石,发出“咕噜咕噜”的规律声响,在寂静的旷野中格外清晰。车轮滚滚,一路向前,载着苏妙颜与随从,朝着茫茫未知的前路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