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站在密室中央，手指还停在那枚铜钉上。火盆边缘的刻痕映着微弱光晕，半个符号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道未解的谜题。他没有动，呼吸很轻。
片刻后，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叶璃走了进来，肩上的月牙魂器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看了一眼火盆，又看向谢无妄的脸。
“你发现了什么？”
谢无妄没回答，只是把手里的铜钉递过去。叶璃接过，指尖划过钉头的纹路，眉头微微一皱。
“这和狼族令牌上的标记一样。”
“不只是令牌。”谢无妄声音低沉，“刚才我用矿石碎片触碰火盆残留的灰烬，紫光指向东墙那道划痕。我把痕迹拓下来，对照星轨图，得出一个坐标——归墟海眼下三百丈。”
叶璃眼神一紧。她走到东墙前，手掌贴上那道深痕。心焰罗盘在血脉深处轻轻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赤金瞳孔里多了几分凝重。
“这不是普通的刻痕。它被封印了。”
“怎么解？”
“需要力量。”她说，“但不是单独一种。雷息试过不行，狐火也没反应。它们得一起用。”
谢无妄沉默了一瞬，然后抬起右手，掌心凝聚起一丝雷能。电光在他指间跳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叶璃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她的掌心滚烫，一缕幽蓝火焰顺着皮肤蔓延而上，缠住两人的手臂。火焰没有灼烧感，反而像水流般温和。
两人同时将手按向墙壁。
就在接触的瞬间，整面石壁猛地一震。尘灰簌簌落下，露出下方被掩盖的图案。浮雕逐渐显现——两名战士背靠背站立，一人手持战甲长刀，一人握着锤形武器。他们的旗帜并列飘扬，刀与锤交叉成守势。
叶璃盯着那名夜昙战士。他的铠甲上有熟悉的火焰纹饰，胸前刻着一轮弯月。而另一人，身披雷纹战甲，左眼戴着玄铁眼罩，右手中的锤子形状，竟与谢无妄的雷锤几乎一致。
“这是……初代。”
谢无妄声音很轻。他看着浮雕中的玄骸战士，忽然觉得胸口发闷。那种熟悉感无法解释，就像一段被遗忘的记忆正在苏醒。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触碰浮雕中雷锤的轮廓。
雷能渗入石面的刹那，空气扭曲了一下。光影错位，仿佛时间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透明身影缓缓浮现，悬浮在浮雕前方。
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长发垂落，双手分别托着一团赤金火焰和一颗雷霆光核。她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她缓缓跪在两名年轻继承者面前，将火焰注入夜昙血脉，将雷核融入玄骸之躯。画面静默，却透出庄严。
叶璃屏住呼吸。她感觉到体内的狐火在跳动，心焰罗盘剧烈震颤，一段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动作，只是那时的月神，脸上有泪。
残影嘴唇微动，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当双生之力觉醒……小心背后……”
话音未落，光影开始消散。浮雕上的颜色迅速褪去，恢复成冰冷的石面。密室温度骤降，连火盆里最后一点余烬都暗了下去。
叶璃的手慢慢放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月牙印记还在发烫，像是刚被烙上去一般。
谢无妄站在原地没动。他的手指仍停留在浮雕表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句警告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
“小心背后。”
他忽然想到狼骑首领胸口的印记，想到青冥抛出的染血令牌，想到铜钉上残缺的符号。这些线索原本分散，此刻却被一句话串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叶璃。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一直以为的敌人，可能不是最危险的那个？”
叶璃没立刻回答。她走到火盆边，蹲下身，伸手拨开灰烬。那块烧焦的布片还在，狼族图腾依稀可见。她指尖轻轻抚过边缘，忽然停住。
布料的背面，有一行极细的小字，用暗红色颜料写成，几乎看不清。
她眯起眼，辨认出几个词：
“……献祭之血……开启归墟之门……祭司之誓……”
她把布片翻过来递给谢无妄。他接过一看，脸色立刻变了。
“这不是狼族的东西。这是浮岳祭司的誓文格式。”
“青冥。”叶璃低声说。
谢无妄把布片放回火盆，站起身。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东墙浮雕上，声音压得很低。
“初代两族是盟友。他们共同封印冥渊，把力量分成两支血脉延续。可后来为什么变成仇敌？是谁在中间动了手脚？”
叶璃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也许答案不在这里。”
“但在归墟。”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动。
密室很安静，只有火盆里最后一丝火星偶尔跳动一下。外面风沙拍打着石门，像是某种催促。
谢无妄忽然抬起手，把雷锤从背后取下。他盯着锤柄上的符文，那些暗金色的线条还在微微发亮，像是活的一样。
“刚才残影出现的时候，你有没有感觉锤子震动了一下？”
叶璃点头。“我的魂器也热了。不是反噬的那种烫，是……回应。”
“它们认识那个女人。”
“她们都是月神留下的东西。”
谢无妄沉默片刻，突然问：“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做出选择——是继续按现在的路走，还是打破所有规则去找真相——你会选哪边？”
叶璃看着他，眼睛很亮。
“我一直都在选后者。”
谢无妄嘴角动了一下，没笑，但眼神松了些。他把雷锤重新挂回背后，抬手摸了摸左眼的雷纹石。
“那就别再被人牵着走了。”
叶璃转身走向火盆，弯腰拾起那枚铜钉。她把它握在掌心，闭了下眼。心焰罗盘再次震动，这一次，方向明确指向南方。
“归墟。”
“但不是现在。”谢无妄说，“我们还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
“小心背后。”
“谁在背后？”叶璃低声问，“是青冥？是浮岳内部的人？还是……别的什么？”
谢无妄没有回答。他走向密室角落的一个石台，上面放着一块残破的碑文。那是之前战斗时从墙上震落的，一直没来得及查看。
他用手拂去灰尘，露出几行刻字：
“双生同频，方可启门；
血脉相斥，终将自焚；
若执一端，则万劫不复。”
叶璃走过来，看完碑文，脸色变了。
“这不是指引，是警告。”
“也是规则。”谢无妄说，“我们能共鸣，是因为被设定成这样。可一旦偏离轨道，后果不是失败，是毁灭。”
“那你还要继续吗？”
谢无妄抬头看她。
“你觉得呢？”
叶璃没说话。她抬起手，掌心朝上。一缕幽蓝火焰缓缓升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好与谢无妄雷锤上的电光轨迹重合。
火焰与雷光轻轻碰在一起，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契约被唤醒。
谢无妄伸出手，覆上她的手背。
火焰没有烧伤他。电光也没有击退她。
两人站在密室中央，影子被残火拉得很长。
门外的风停了。
火盆里，最后一粒火星熄灭。
叶璃忽然开口：“你有没有发现，从始至终，都是我们在追线索。可那些线索，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等着我们去发现。”
谢无妄眼神一冷。
“你是说，有人在引导我们？”
叶璃看着他，声音很轻。
“如果是真的，那我们现在，是不是也正走在别人设计的路上？”
谢无妄的手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