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正门比秦风想象中更威严 —— 朱红漆的大门足有两丈高,铜钉密密麻麻嵌在门上,像猛兽的獠牙;门两侧立着两尊青铜兽首,嘴里衔着门环,阳光照在上面,泛着冷硬的光。守门的侍卫共四名,都是身材魁梧的壮汉,穿着玄色铠甲,腰里别着短刀,手里的长戈斜指地面,眼神扫过往来人等,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
秦风跟着李斯走到门口,还没等开口,左侧一个侍卫就上前一步,手里的戈尖 “哐当” 一声戳在地上,震得秦风脚边的石子都跳了跳。“站住!” 侍卫的声音像打雷,“你是什么人?穿囚衣也敢往宫门闯,活腻了?”
李斯皱了皱眉,刚想开口,那侍卫又抢话:“廷尉大人,不是小的不给您面子,这可是陛下的宫门,哪能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带?尤其是这种私藏禁书的腐儒,按规矩就得从侧门爬进去,正门哪有他的份!” 说罢,他还伸手推了秦风一把,力道大得让秦风踉跄着退了两步,怀里的《尚书》残卷差点掉出来。
秦风赶紧按住怀里的竹简,胸口一阵发闷 —— 这侍卫明显是故意刁难,仗着宫门的职权,把 “儒生” 当成了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他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气,躬身道:“在下秦风,是奉陛下旨意来见驾的,还请侍卫大哥通报。”
“奉旨意?” 侍卫咧嘴一笑,露出黄牙,语气里满是嘲讽,“就你?一个待斩的腐儒,也敢说奉陛下旨意?我看你是想哗众取宠,混进宫里偷东西吧!” 旁边几个侍卫也跟着哄笑,其中一个还伸手想抢秦风怀里的竹简:“让我看看,你这腐儒还藏着什么禁书,搜出来正好立个功!”
“住手!” 秦风猛地后退,躲开那侍卫的手,眼神冷了下来。他知道,现在不能再忍了 —— 这不是简单的刁难,是对 “士” 的羞辱,更是对礼仪的践踏。他挺直腰板,看着那几个侍卫,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虽待罪,仍是士,士见君主,自有礼仪,岂容你等随意羞辱?”
“礼仪?” 抢竹简的侍卫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凶,“腐儒就是腐儒,都快死了还讲礼仪!告诉你,这宫门的规矩就是我们定的,让你爬侧门,你就得爬,不然别想进去!” 说罢,他又要上前推搡。
“《周礼?春官?大宗伯》有云:‘士见君主,走正门,行稽首礼。’” 秦风突然开口,声音抬高了些,正好让周围路过的宫人都听见,“大宗伯掌邦国礼仪,其中宾礼明确规定,士虽位卑,见君主时正门乃礼制所定,非权贵私意可改。我虽待罪,士的身份未废,走正门、行稽首礼,何错之有?”
那侍卫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显然没听过这段典籍。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侍卫凑过来,小声提醒:“哥,《周礼》这书…… 好像真有这么一说,之前博士官路过时提过。”
“你懂什么!” 推搡秦风的侍卫瞪了他一眼,却没再动手,只是梗着脖子道,“就算有这礼,那也是周室的规矩,现在是大秦,陛下的规矩就是最大的!陛下没说让腐儒走正门,你就不能走!”
“陛下治国,亦循礼。” 秦风往前迈了一步,眼神更坚定了,“当年陛下灭六国后,仍让博士官整理周室礼仪,就是知道‘礼为治国之本’。你说陛下的规矩最大,可陛下的规矩里,难道容得下‘违礼辱士’?” 他顿了顿,故意提高声音,“若是让陛下知道,宫门侍卫因私意违背礼制,不让士走正门,不知陛下会如何处置?”
周围的宫人早就围了过来,窃窃私语着。有个穿灰衣的老宫人,曾在周室做过杂役,忍不住小声对身边人说:“这后生说得对,以前周王时,就算是犯了错的士,见君主也走正门,哪有爬侧门的道理?” 这话传进侍卫耳朵里,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手里的戈都握不稳了。
“你…… 你别胡说!” 侍卫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只能硬撑着,“我…… 我得去通报,要是陛下说不让你进,你还是得滚!” 说罢,他狠狠瞪了秦风一眼,转身就往宫里跑,脚步都有些慌乱。
剩下的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没了之前的嚣张,尤其是刚才想抢竹简的那个,悄悄往后退了退,不敢再看秦风。李斯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此刻却微微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 他没想到,这儒生不仅懂典籍,还能把礼仪用得这么妙,既没得罪侍卫,又维护了自己的尊严。
秦风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刚才其实很紧张 —— 要是侍卫真的蛮不讲理,动手打他,或者干脆不让通报,他就错过了见始皇的机会。还好《周礼》的威慑力够大,再加上宫人的议论,让侍卫没敢再放肆。
“你倒有点本事。” 李斯走过来,语气里少了些嘲讽,“就是太迂腐,跟侍卫讲道理,万一他们真动手,你有几条命?”
“臣不是迂腐。” 秦风摇头,摸了摸怀里的竹简,“臣是想让他们知道,典籍不是没用的,礼仪也不是空话 —— 连宫门的侍卫都懂礼,百姓才会跟着懂礼,这才是陛下要的‘大一统’。”
李斯没接话,只是看着宫门内的方向,眉头微蹙。秦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刚才那侍卫跟着一个穿紫色官服的人走了出来 —— 那官服秦风认识,是郎中令的属官,专门负责宫门通报。
“廷尉大人,陛下让您带秦风进去。” 属官走到李斯面前,躬身道,眼神却在秦风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几分好奇,“只是…… 陛下还说,让秦风先在行辕外候着,等议完北境的事再召见。”
秦风心里一沉 —— 果然,还是要等。可他没抱怨,只是躬身道:“臣遵旨。” 他知道,能进宫门已经是进步,接下来的等待,才是更大的考验。
那刁难他的侍卫站在属官身后,不敢看秦风,却偷偷往他怀里瞟,像是在确认那卷竹简还在不在。秦风没理会他,跟着李斯往宫里走,路过侧门时,他特意看了一眼 —— 那侧门又窄又矮,确实只能弯腰进去,要是真从这儿爬,就算进了宫,也没脸再谈礼仪和典籍了。
走在宫道上,秦风心里琢磨:刚才的礼仪博弈,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在殿外等候,说不定还会遇到其他大臣的刁难,比如李斯的党羽,或者跟他有过节的法家官员。他摸了摸怀里的《周礼》残卷(是老儒生给他的另一部分),心里有了底 —— 只要有典籍在,有礼仪在,他就不怕。
只是他没看到,那刁难他的侍卫,在他走后,被郎中令的属官狠狠训了一顿:“陛下最看重礼仪,你下次再敢随意辱士,仔细你的皮!” 侍卫低着头,心里又悔又怕,再也不敢小瞧懂典籍的儒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