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珩盯着病房门的第三周,白墙终于没被盯出洞,倒是他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重。
自从那天那个带着点莽撞和甜意的“初吻”后,苏漾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没出现在病房。
他白天数着输液管的滴数发呆,晚上的梦却越来越离谱。
有时是在琉璃岛的沙滩上,他笨拙地给苏漾涂防晒霜,指尖触到她后背时烫得像火烧;
有时是在某个陌生的厨房,他学着煎蛋,油星溅到手上,苏漾笑着替他吹伤口……
梦里的细节越来越清晰,醒来时却只剩空荡荡的失落。
“她不来,你不会发微信问?”温景然查房时,见他又对着手机出神,忍不住敲了敲他的病床栏杆,
“难不成还等着人家主动汇报行程?”
季珩猛地回神,像被点醒的木头人,手指慌乱地点开微信。
还没来得及输入文字,朋友圈的小红点先跳了出来。
他点进去,苏漾的最新动态赫然在列。
九宫格照片里,有巴塞罗那的圣家堂,有夕阳下的地中海,最后一张是她坐在露天咖啡馆的侧影,嘴角弯着浅淡的笑,配文:“久违的自由空气。”
定位:西班牙,巴塞罗那。
季珩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又空又涩。
“她……她去西班牙了?”他指着屏幕,声音发紧,
“为什么走了都不告诉我一声?”
“你问我?”温景然挑眉,手里的病历本敲了敲他的手背,
“你是她老公,这种事不该问我这个医生吧?”
季珩被噎得说不出话,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摩挲那张侧影照。
照片里的苏漾笑得很轻,是他在病房里从未见过的舒展。
原来她的“自由”,是要跑到万里之外才能获得?
是觉得和他待在同一个城市,连呼吸都带着束缚?
这个念头像根细刺,扎得他心口发麻。
他攥着手机,指节泛白,犹豫了足足十分钟。
问了,怕她觉得被干涉;
不问,这股憋闷的情绪又像潮水般涨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最终,他还是咬着牙,敲出一行字:【为什么去西班牙不告诉我?】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像做完一场剧烈运动,后背沁出薄汗。
消息沉了三个小时,才收到回复。
苏漾的字依旧简洁:【想享受一下难得的自由。】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邀他同行的意思,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
季珩盯着那行字,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他这阵子小心翼翼的试探,患得患失的牵挂,在她眼里,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西班牙的黄昏,金色的阳光漫过咖啡馆的遮阳伞。
苏漾放下手机,对面的莱昂纳多正给她递过一块焦糖布丁,深蓝色丝绒西装的袖口露出精致的家族纹章袖扣,金发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语气带着贵族特有的从容与殷勤:
“姐姐,这家的焦糖布丁用的是西西里的血橙,配里奥哈的红酒正好,你尝尝?”
这阵子在西班牙,是莱昂纳多带着她熟悉贵族圈子的节奏,陪她看普拉多美术馆的真迹,教她分辨不同产区的橄榄油,在她偶尔因往事失神时,总能适时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热可可。
旁边的苏婉清看着两人,眼底的担忧淡了些,轻声问:“在看什么?眉头都皱了。”
“没什么。”苏漾叉起布丁,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季珩发微信了。”
“那个季珩?”苏婉清放下咖啡杯,语气里带着点审慎,“他还在闹?”
“没有,”苏漾摇摇头,想起季珩在病房里红着脸说“这是我的第一次”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他失忆了,好像……变了点。”
“变了?”苏婉清挑眉,“能变得过本性?”
“不好说。”苏漾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海平线上,声音轻了些,
“但至少现在,他没再像以前那样盯着我,没再查我的行程。他只是……有点黏人,有点傻。”
莱昂纳多在旁边听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姐姐是说,那位季先生其实没那么坏?”
苏漾没直接回答,只是对母亲说:“妈,离婚的事,我再想想。”
她想起季珩在病房里抱着她,说“我好喜欢你”时的认真;
想起他看到沈舟接电话时,那副天塌下来似的慌张;
甚至想起他撕离婚协议时,不顾伤口疼痛的执拗……
这些碎片拼在一起,让她忽然觉得,或许可以再等等。
“你想好就行。”苏婉清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
“不管你选什么,我和莱昂都会是你的后盾。”
深夜的巴塞罗那,苏漾和莱昂纳多在家族古堡的露台小酌。
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过来,莱昂纳多举起水晶酒杯,杯壁映出他深邃的眉眼:“敬姐姐的自由。”
苏漾笑着和他碰杯,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是季珩的微信:【你在干什么?】
她随手拍了张露台的夜景,照片角落里,能看到莱昂纳多握着酒杯的手。
骨节分明,无名指上戴着一枚低调的家族戒指,指尖轻叩杯沿的动作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族仪态。
季珩几乎是秒回,消息带着明显的紧张:【照片里的手是谁的?】
苏漾看着那行字,仿佛能想象出他皱着眉、攥着手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回:【莱昂纳多·费尔南德斯,西班牙费尔南德斯家族的继承人,母亲的孩子,比我小几岁,在这边很照顾我。你可以叫他莱昂。】
后面加了个“无奈”的表情。
隔了半分钟,季珩才回复:【哦。】
简单一个字,却透着明显的松快。
费尔南德斯家族……他听过这个名字,南欧的老牌财阀,势力盘根错节。
但只要不是情敌就好。
医院病房里,季珩看着“费尔南德斯家族继承人”几个字,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他把手机放在胸口,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是弟弟就好,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追求者”。
温景然刚查完房,见他这副样子,调侃道:“这就放心了?刚才脸都快绿了。”
“他是她弟弟,费尔南德斯家族的。”季珩强调,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暗自较量。
皇室旁支又怎样?
季氏的全球业务版图,遥遥领先他。
“行,知道是费尔南德斯家的了。”温景然收拾着东西,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之前让陈默整理的资产报告,说是要给苏漾看?”
“嗯。”季珩点头,眼底闪过一丝认真,“你以前说,以前的我能追到她,是因为她喜欢我的钱。”
他顿了顿,手指在被子上轻轻敲着,像是在盘算什么重要的计划:
“那我就得赚更多的钱。她喜欢钱,我有钱,这不就等于……她会喜欢我吗?”
这个逻辑简单得近乎幼稚,却让季珩觉得无比笃定。
他点开陈默刚发来的季度财报,看着上面不断攀升的数字,心里像揣了颗糖。
等他把这些数字捧到苏漾面前,等他证明自己能赚更多、给她更好的,她是不是就会更在意他?
季珩盯着财报上的数字,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最能留住苏漾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