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的客厅只开了盏落地灯，昏黄的光落在沙发上，季珩就坐在那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上面还留着他反复摩挲的痕迹，手边的青瓷茶杯早已凉透，杯底的茶叶沉在杯底，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听到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季珩几乎是瞬间站起身，动作快得像怕错过什么。
苏漾推开门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意，刚换好鞋，就被季珩从身后紧紧抱住。
“为什么回来这么晚？”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呼吸间满是她身上的香水味，那是他送她的限量款，此刻却让他莫名安心。
至少她回来了。
苏漾靠在他怀里，能感觉到他手臂的力度，带着点紧绷的克制。
“去医院见了林医生，聊了聊心里的事。”她转过身，看着季珩眼底的红血丝，补充道，
“出来时偶遇了温景然，又多说了几句。”
季珩的喉结滚了滚，没问聊了什么，只是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蹭过她的脸颊，带着点试探的温柔：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苏漾看着他眼底的不安，心里泛起一阵柔软，
“这是我的家，我不回这里，回哪里？”
“可这几天，你一直对我很疏离。”季珩的声音低了些，像在控诉，又像在撒娇，
“吃饭时不怎么说话，晚上睡觉也离我很远，连抱你都要犹豫半天。”
苏漾垂下眼，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衬衫纽扣。
她确实在刻意保持距离，怕自己的愧疚让他更难过，也怕他的冷漠让自己再次陷入患得患失。
“我是害怕，你心里还有芥蒂。”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怕你还在想之前的事，怕你其实已经不相信我了。”
季珩看着她坦诚的眼神，心里的酸涩翻涌上来。
他当然没忘那个早上，顾晏辰的手臂环在她腰上的画面，像根刺扎在心里，时时刻刻都在疼。
可他只能自我安慰：苏漾以前就是顾晏辰的妻子，他们有过过去很正常；
至少现在，苏漾选择的是他，没有找别的新男人。
他伸手握住苏漾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我没芥蒂，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怕说错话惹你生气。”
“说爱我。”季珩突然开口，语气带着点恳求。
这几天，他总爱让苏漾说这句话，像在通过重复的承诺，确认她还在身边。
“我爱你。”苏漾没有犹豫，声音清晰而认真。
这样的对话最近重复了很多次，苏漾知道，季珩的不安需要这样的确认。
她深吸一口气，拉着季珩的手往二楼走：“庄园的温泉池加热好了，陪我泡会儿吧，有话想跟你说。”
温泉池在露台的玻璃房里，水汽氤氲，暖黄色的灯光透过水汽，显得格外柔和。
苏漾褪去外套，走进池里，水温漫过锁骨，驱散了身上的凉意。
季珩跟着进来，坐在她身边，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像这几天的疏离。
沉默了片刻，苏漾先开口，声音轻得像被水汽裹着：“季珩，或许你觉得难以相信，但我其实比你想象的，更在意你。”
季珩的身体僵了一下，转头看向她，眼底满是惊讶。
“你总说我不主动给你发消息、打电话，”苏漾的指尖划开水面，泛起细小的涟漪，
“可只要有一天没收到你的消息，我就会坐立难安，反复看手机；你上次在巴西因为开会提前挂我电话，我对着手机生了半小时的气，连画都画不下去。我不是不在意，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季珩的心脏猛地一紧，伸手想碰她，却又停在半空：“如果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你都可以跟我说，为什么要找顾晏辰？”
他的声音带着点颤抖，像是在怕听到答案。
“因为我太在意你了。”苏漾抬起头，眼底带着点委屈的红，
“我怕我说了不满，你会觉得我麻烦；怕我抱怨多了，你会厌倦；怕我们因为这些小事吵架，最后彻底失去彼此。那种不安压在心里，压得我喘不过气，正好顾晏辰在身边，他愿意听我说话，愿意顺着我，我就……没忍住。”
季珩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呼吸带着温热的水汽：“我不会烦你的，更不会厌倦你。以后你有什么不舒服，都跟我说，不要找别人，好不好？”
他的话音刚落，脸颊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痛感。
苏漾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季珩愣住了，随即眼底却泛起狂喜，甚至伸手握住苏漾的手腕，语气带着点急切的期待：“要不要打另一边？这样对称一点。”
苏漾看着他不仅不生气，反而兴奋的样子，又气又无奈，毫不犹豫地扬起另一只手，给了他另一边脸颊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水汽里回荡，季珩却笑得更开心了。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苏漾抽回手，语气带着点嗔怪。
“打是亲骂是爱啊。”季珩伸手，轻轻摸了摸被打红的脸颊，眼神里满是宠溺，
“你肯定没打过别人，只打了我，说明我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人。”
苏漾被他的逻辑气笑了。
这确实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人，没想到季珩居然这么“受用”。
“因为这几天你一直对我很冷漠，故意忍着不跟我亲近，害我更患得患失。”她解释道，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泛红的脸颊，“你忍得不辛苦吗？”
季珩这才明白苏漾的意思，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愧疚。
“我只是不想把我的负面情绪传给你。”他握住苏漾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我怕我一想起那天早上的事，就控制不住发脾气，怕你觉得我还在怪你，怕你再次离开我。”
苏漾看着他眼底的坦诚，心里的最后一点隔阂也消失了。
她主动凑近，吻住季珩的唇。
季珩忍耐了好几天，早就绷到了极限，此刻被她主动点燃，瞬间失控。
他紧紧抱住她，吻得急切而用力，温泉水被搅动得水花四溅，玻璃房里满是温热的呼吸声。
……
不知过了多久，水花声才渐渐平息。
季珩抱着浑身无力的苏漾，走进旁边的淋浴间，仔细帮她冲洗干净，又用柔软的浴巾裹住她，小心翼翼地抱回卧室。
苏漾太累了，刚沾到床就睡着了，呼吸均匀，眉头舒展，像个卸下所有防备的孩子。
季珩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眉眼，心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苏漾说的是真的吧？
她爱他，在意他，那些患得患失也不是假的。
可他还是忍不住不安。
苏漾的爱，似乎从来都不是“唯一”的。
当初她明明承诺了要和顾晏辰永远在一起，最后还是选择了他季珩；
现在她承诺只对他坦诚，会不会有一天，又因为别的理由，再次妥协？
他俯身，轻轻吻了吻苏漾的额头，然后躺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怀里，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像是怕她会在夜里消失。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画面温馨得像幅画，可季珩的心里，却始终悬着一块石头，怎么也落不下去。
至少现在，她在他怀里，属于他。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睁着眼睛，直到天边泛起微光，才勉强睡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