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阶亡灵大法师萨鲁曼的恐怖,如同无形的梦魇,不仅仅是力量层级上的碾压,更在于其手段的诡谲、邪恶与对生命规则的亵渎和玩弄。那一道道无声无息、仿佛从幽冥直射而来的惨绿诅咒射线,携带着最恶毒的即死、衰老、腐朽法则,它们似乎能洞穿大多数物理与能量的屏障,如同附骨之疽,精准地寻找着生命的弱点。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那以萨鲁曼为中心,无声无息弥漫开来的“死亡领域”。这并非有形的结界,却比任何结界都更加可怕。置身其中,仿佛每呼吸一口,吸入的都是冰冷刺骨的死寂尘埃;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粘稠的、带着恶意的阴冷在无孔不入地渗透;耳畔始终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来自无数怨灵的哀嚎与低语,疯狂地冲击着心智;甚至连体内的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沉重,仿佛血液都要被冻结,生命力如同掌中沙,在不受控制地飞速流逝。这是一种全方位的、从肉体到灵魂的持续侵蚀与压制!
“结圆阵!保护韩羽和心璃!”龙皓晨的嘶吼声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绝望。他手中的光之惩戒疯狂舞动,璀璨的圣光如同炸开的烟花,将扑上来的几具黑武士连同它们身上的怨灵一同净化成飞灰。然而,当一道诅咒射线再次悄然而至时,他那足以斩断精金的圣光剑罡,却只能如同水流冲击光滑的岩石般,将其勉强偏转开一个微小的角度,射线擦着王原原的盾牌边缘掠过,将后方一块巨石瞬间化为齑粉。为了这一次偏转,他硬生生用肩膀承受了一具骷髅战士骨刀的劈砍,圣光护甲破碎,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并且迅速被死气侵蚀发黑的伤口。
王原原如同磐石般矗立在圆阵最外围,巨大的盾牌是她和身后同伴最坚实的壁垒。每一次沉重的撞击,都让盾牌发出痛苦的呻吟,无数惨白的骨屑和破碎的铠甲碎片四溅。但更可怕的是那些亡灵身上携带的死亡气息和诅咒能量,它们如同活物般附着在盾牌表面,迅速蔓延开一片片惨绿色的、如同苔藓般的诅咒印记。盾牌上原本流转的防御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黯淡,甚至发出细微的“滋滋”被腐蚀的声音。她感觉握住盾柄的双手传来一阵阵麻痹和冰冷,仿佛生命力正通过盾牌被强行抽走。
司马仙的怒吼声已经带上了血沫,他如同陷入绝境的疯虎,光之大力丸带着歇斯底里的力量,将一具具骷髅砸得四分五裂,将黑武士轰得倒飞出去。但他的每一次挥击,都感觉比平时沉重数倍,仿佛挥舞的不是战锤,而是浸透了水的棉絮。浓郁的死亡气息如同附骨之蛆,不断透过皮肤毛孔钻入他的体内,与他的生机激烈冲突,带来一阵阵内脏扭曲般的剧痛,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开始变形,喘息声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采儿的身影在密密麻麻的亡灵海中时隐时现,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一叶扁舟。她将暗影步施展到了极限,每一次闪烁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亡兵的刀剑和那神出鬼没的诅咒射线。她试图寻找那条能够接近萨鲁曼的致命路径,但那无所不在的死亡领域严重干扰了她的感知和速度,而那些诅咒射线更是如同拥有预判能力,总能在她现身的瞬间覆盖而来。一次闪避稍慢,一道射线擦着她的左臂掠过,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那逸散的诅咒能量瞬间让她整条手臂变得灰白、麻木,几乎失去知觉,逼得她不得不再次融入阴影,暂避锋芒。
陈樱儿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咬紧牙关,试图召唤强大的元素生物助战。然而,在如此浓郁的死亡领域压制下,代表生命与秩序的元素力量受到了极大的排斥。她勉强召唤出的火焰精灵和岩石守卫,形体模糊不稳,仅仅存在了数息时间,便在死亡气息的侵蚀下哀鸣着消散,召唤反噬的力量让她喉头一甜,喷出一小口鲜血,精神瞬间萎靡下去。
而被死亡诅咒砸中的洛心璃,情况最为糟糕。她半跪在地,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支撑着地面,才勉强没有倒下。体内,那原本温润流淌、充满生机的净灵之力,此刻仿佛陷入了泥沼冰河,运转速度慢得令人绝望。经脉之中,那股侵入的冰冷死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带着倒钩的冰棱,不仅冻结着她的灵力,更是在疯狂地撕扯、吞噬着她的生命力。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浸泡在冰水里,意识因为生命力的飞速流逝而开始出现恍惚,视野边缘泛起阵阵黑斑。她拼命地、一次又一次地调动着残存的净灵之力,试图驱散、净化体内的死气,但那死气如同扎根在她的生命本源之中,净灵之力冲刷上去,只能勉强驱散一丝,更多的死气却又如同潮水般涌上来,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无力感。
深深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看着韩羽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地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看着龙皓晨为了偏转致命的射线,身上不断增添新的、缠绕着死气的伤口,金色的圣光都显得黯淡了许多;看着王原原那面曾经坚不可摧的巨盾爬满诅咒的苔藓;看着司马仙如同困兽般挣扎,动作越来越迟缓;看着采儿险象环生,左臂几乎废掉;看着陈樱儿因为反噬而吐血萎靡……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始终挡在她身前,如同最忠诚守护者般的林轩身上。他挥舞着那柄玄铁重剑,毁灭剑意勃发,将靠近的亡灵纷纷斩碎,剑身与那无形的死亡领域和偶尔掠过的诅咒射线余波激烈对抗,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但他自身的状态也极其糟糕,之前硬撼恶魔统领的内伤显然并未痊愈,此刻在死亡领域的持续侵蚀和高强度战斗下,他的脸色苍白中泛着一丝死气的灰败,握剑的手臂微微颤抖,甚至有几缕诡异的惨绿芒丝,如同活物般,试图沿着他的剑柄缠绕上他的手腕……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在这片被死亡笼罩的魔域,悄无声息地倒下,成为那亡灵法师众多收藏品中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灵。
不!不能!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愤怒,如同被压抑到极点的火山,轰然爆发!她想起了曦光节点上大家并肩作战的身影,想起了林轩一次次挡在她身前的决绝,想起了驱魔关后方无数期盼的目光……守护的意志,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这般强烈!
净灵体那至纯至净的本源,仿佛感受到了主人这股强烈到极致的不甘与守护意志,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剧烈地沸腾、燃烧!她不再去徒劳地驱散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死气,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孤注一掷的决定——
她将所有的残存的精神力、所有的坚韧意志、乃至那正在被死气吞噬的、所剩无几的生命力,都如同献祭般,毫无保留地灌注、压缩、点燃到那一点最初的本源之光中!
“就算…只能绽放一瞬…”她低声呢喃,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嘴角溢出的鲜血,不再是鲜红,而是带着一丝仿佛燃烧后的、黯淡的金色,“也要…照亮这片黑暗!为你们…争取一线生机!”
她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双手在胸前合拢。没有复杂的手印,没有璀璨的光华,只有一点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却剥离了一切杂质、回归到生命与光明最初形态的——纯粹之光,在她掌心缓缓凝聚、浮现。那光芒并不耀眼,甚至有些柔和,但它出现的瞬间,周围那粘稠的死亡领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微微排斥开了一丝。这光芒中,蕴含着的是“存在”本身对抗“消亡”的绝对意志,是生命在最黑暗绝境中发出的、最本源的呐喊!
“生命礼赞·初光!”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道微弱却蕴含着不屈意志与生命本源的“初光”,猛地按向了脚下被死亡气息浸透的紫黑色大地!
嗡——!
光芒,如同投入死寂湖面的一颗石子,以她的掌心为中心,化作一圈柔和而坚定的金色涟漪,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虽然范围不大,仅仅勉强笼罩了团队核心的数米区域,与萨鲁曼那笼罩全场的死亡领域相比,渺小得可怜。
但,就是这渺小的光域,却仿佛在这片绝对的死亡国度中,强行开辟出了一片小小的、不容侵犯的“生之净土”!
光芒所及之处,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如同遇到了克星,被暂时排开、净化!那无所不在、沉重如山的诅咒压制力骤然减轻!王原原盾牌上那不断蔓延的惨绿苔藓停止了侵蚀,甚至边缘开始微微卷曲、淡化;司马仙感觉体内那冰冷死气的侵蚀速度明显减缓,一股久违的暖意从心底升起,让他几乎力竭的身体再次涌出了一丝力量;采儿感觉左臂的麻木感消退了一些,身形再次变得灵动了几分;连昏迷中的韩羽,那如同金纸般的脸上,也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胸膛的起伏略微明显了一点!
这“初光”,无法瞬间治愈重伤,无法根除深植的诅咒,更无法击败那恐怖的四阶亡灵大法师。它就像暴风雨肆虐的漆黑海面上,一盏由生命本身点燃的、摇曳却绝不熄灭的孤灯!它微弱,却顽强地存在着,为在绝望深渊边缘挣扎的同伴们,提供了唯一的光明、唯一的温暖与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它重新点燃了几乎被死亡和绝望彻底吞噬的战意与希望!
萨鲁曼那隐藏在斗篷阴影下的、两点鬼火般的眼眸猛地剧烈跳动了一下,法杖顶端的惨绿眼珠第一次将目光完全聚焦在了洛心璃身上,发出了带着一丝惊疑与浓厚兴趣的沙哑声音:“哦?如此纯粹的生命本源之光…竟然能短暂抗拒我的死亡领域?有意思…真是一具绝佳的、制作‘生命木偶’的素材……”
洛心璃在释放出这凝聚了她所有意志与生命力的“初光”后,身体如同被彻底抽空了所有的力量与精神,眼前一黑,软软地、毫无意识地向后倒去。
一直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的林轩,几乎在她倒下的瞬间,便不顾自身安危,猛地回身,用那仅存的、未受死气缠绕的手臂,及时地、稳稳地扶住了她瘫软的身体。他感受着她那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呼吸,看着她苍白如雪、却带着一丝释然与欣慰笑容的脸庞,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彻心扉。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在无边黑暗中顽强存在的微小光域,看着同伴们因为这片光域而重新燃起的斗志眼神,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更加决绝的守护信念,充斥了他的胸膛。
她的光,即便在这吞噬一切的绝境中,亦不曾真正熄灭。只要还有一丝光芒,希望,就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