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喽——竹笋炒腊肉,国宝那份单独搁灶上温着!
林强大舅那嗓子吼出来,食堂卷帘门都跟着颤三颤。今晚这顿饭,他可憋着劲儿要亮一手。
周逸飞刚抓拍完夕阳下的竹林,相机都没来得及放下,人已经闪到门口。他鼻子耸动两下,眼睛瞬间瞪成铜铃:这味儿!对上了,就是那天挖到的春笋!
食堂里头雾气腾腾,五张大圆桌拼成回字形,摆得满满当当。白炽灯下,每道菜都泛着油润润的光,热气往上冒,勾得人心痒痒。
都麻溜儿的!洗手!落座!林强大舅围裙上油星子闪闪发亮,铁勺敲得铁锅当当响,今天这桌,全是月月从对面青竹岛背回来的山珍!
云栖月把怀里睡成一滩液体的团团递给云河:三哥,你先抱着,它的饭单温着呢。
云河整个人僵住,两条胳膊直挺挺伸着,像捧着个随时会炸的雷:它……它不会给我来一泡吧?
团团在他臂弯里蛄蛹两下,小鼻子抽抽,又睡死过去。
尿你身上算你造化!周逸飞窜到桌边,哈喇子快挂下来,我的个亲娘哎……这一桌子,全是笋?
可不咋的!
正当中那盆竹笋炒腊肉,腊肉切得薄如蝉翼,肥肉部分炒得晶莹剔透,油全渗进嫩黄的笋片里。葱段碧绿,干辣椒红亮,配在一起能勾走人的魂儿。
旁边那海碗汤,奶白奶白的。竹荪漂在里头,活像穿白纱裙的仙女儿在泡澡。几块柴鸡肉沉在碗底,枸杞粒粒分明,红白相衬着,鲜得不像话。
清炒笋丝看着素净,就蒜末和盐,偏偏那股子清甜劲儿直往鼻子里钻。油焖春笋浓油赤酱,每一块都裹着亮晶晶的酱汁,下饭神器。笋丁炒蛋金黄翠绿混在一起,凉拌笋片红油浇头,最绝的是那碟炸笋丝饼,边缘焦黄酥脆,里头还嫩着呢。
这……这要挖秃多少竹子啊?云老四搓着手,喉结上下滚动。
林强大舅眼睛一瞪:秃不了!青竹岛那片林子大着呢,够这小家伙啃十年。赶紧坐下,一会儿凉了!
众人呼啦啦围过来。顾沉舟没动筷子,先给云栖月盛了碗汤:先暖暖胃。
云栖月接过碗,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汤一入口,眼睛就弯成了月牙。竹荪吸饱鸡汤,脆嫩爽滑,那股子清香从喉咙一直滑到心口。鸡肉炖得脱骨,汤头醇厚,喝完半晌还有回甘。
大舅这手艺,能封神了。她真心实意夸了一句。
这话像按下了开关键,筷子立马舞得虎虎生风。
腊肉给我留点!周逸飞急得直蹦,一筷子下去夹走四五片肉,连带笋片卷走一半,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嘶……哈!香疯了!腊肉咸香油全浸笋里了,这笋嫩得能咬出水来,嘎吱嘎吱的!
云海斯斯文文夹了筷清炒笋丝,推推眼镜:清甜脆爽,火候正好。笋里的草酸褪得干净,没涩味儿。
要我说,还得是油焖的!云川大勺舀起春笋往米饭上一扣,酱汁迅速渗进米粒。他扒拉一大口,腮帮子鼓着,下饭!真他娘的下饭!
林强大舅听着赞美,胸脯挺得老高,铁勺敲敲汤碗:都尝尝这个!菌中皇后!炖了四个钟头!这玩意儿,以前我只在舌尖中国里见过,没想到咱家岛上也有!
云河单手抱着团团,艰难地夹起一块竹荪,吹了又吹才进嘴,瞬间瞳孔地震:嚯!这口感!绝了!跟吃那个……那个会呼吸的肉冻似的!
像啃海蜇头,比那还脆生!周逸飞抢着回答,又给自己猛灌一勺汤,鲜得我眉毛都要掉了!月姐,明儿咱再趟一趟?
云栖月吹着汤,慢悠悠地:你以为那是你家菜园子?野生竹荪得看机缘。不过春笋管够,对面岛上千亩竹林呢。
正说着,厨房又端出主食——笋丁鲜肉包!
包子白白胖胖,站都站不稳,皮儿薄得能瞧见里头嫩绿的笋丁和粉红的肉馅。
还有这好东西!周逸飞觉得自己快羽化升仙了,烫得直换手也不舍得放下,一口咬开,热汤溅到手上,他边吸溜边叫,烫烫烫!鲜!太鲜了!这包子皮儿发了两遍吧?劲道!
顾沉舟默不作声拿过一个,掰开了吹凉,把馅儿夹到小碟子里,推到云栖月手边。
云栖月怔住,抬眼看他。
顾沉舟面色如常:小心烫着。
周逸飞在旁边看得直咧嘴,用气音跟云海嘀咕:瞧见没?沉舟哥这操作,教科书级别的贴心。
云海一本正经:细节决定成败。
团团这时候醒了,在云河怀里扭成麻花,小鼻子一耸一耸,叫着往桌上扑腾。
祖宗哎,你那份儿马上!云河赶紧搂紧它。
云栖月去灶台端下小奶锅,里面是林强大舅特意调配的熊猫营养餐:灵泉泡软的燕麦,拌了嫩笋末和一点点南瓜泥,还滴了两滴蜂蜜。
她把竹碗晾到温热,搁在团团专用的小木墩上。
团团闻到味儿,立马从云河怀里挣出来,连滚带爬冲过去,小脑袋埋进碗里,呼噜呼噜吃得头都不抬,尾巴尖儿一翘一翘。
瞧它那样儿,跟三个月没吃饭似的。林强大舅笑得眼睛眯成缝。
可不,跟着月姐混,谁还能不是吃货?周逸飞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大舅,就咱今天这桌,拍个短视频放网上,绝对原地爆炸!热搜前三跑不了!
顾沉舟瞥他一眼。
周逸飞立刻缩脖子:我懂我懂,保密协议刻在dNA里!他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我就攒着,等能发那天,我得让整个互联网知道什么叫竹林仙宴
云栖月看着脚边舔碗的团团,心里软成一滩水。她夹起一块炸笋丝饼,外酥里嫩,咸淡刚好:大舅,您这手艺真是没谁了。
瞎琢磨呗。林强大舅擦着手,笋多,怕你们吃腻,换着花样来。面糊里打了个鸡蛋,加了点野葱,炸出来就是香。
这顿饭吃得酣畅淋漓。男人们饭量大,风卷残云,盘子比脸还干净。女人们边吃边聊哪家蜂蜜又酿好了,时不时给娃擦擦嘴。孩子们端着碗满屋子跑,又被大人拎着衣领按回座位。
食堂里全是咀嚼声、谈笑声、碗筷叮当声,混着团团的呼噜声,活脱脱一曲生活交响乐。
云老四摸着肚子,打了个悠长的嗝儿:舒坦!这笋子鲜得,感觉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明天还去?云川眼巴巴问。
云栖月看向顾沉舟。
顾沉舟撂下筷子,用湿巾擦手:能去。趁季正当时,多备些。晒笋干,腌酸笋,想啥时候吃都行。
这事包我身上!林强大舅拍胸脯,我有老方子,保准腌得脆生生!
周逸飞瘫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长叹:吃了月姐这桌菜,我现在死都闭眼……
呸呸呸!胡咧咧啥!林强大舅赶紧啐了三口,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众人都笑开了。
云栖月望着这满屋子热闹,胸腔里暖得发烫。她低头看脚边的团团,小家伙正好也抬头,冲她了一声,黑眼圈里嵌着小黑豆似的眼睛,全是信赖。
累了?顾沉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
云栖月摇头,嘴角挂着笑:不累。就是觉得……这样真好。
夜色深了,食堂里的人三三两两散去。女人们挽起袖子洗碗,男人们叼着烟在门口吹牛,火星子一明一灭。
周逸飞抱着相机还在拍空盘子,嘴里念念叨叨:素材……全是素材……等解禁那天,我得做个系列专题……
云栖月和顾沉舟最后离开。夜风卷着海水咸腥和竹子清香,扑在脸上凉丝丝的。
团团迈着小短腿跟在旁边,走两步就得倒腾四步才能追上。
专家下周到,云栖月轻声说,会不会太赶?
准备够充分就没事。顾沉舟声音沉稳,团团的健康档案,居住环境测评,食物来源追溯,我们都做得比标准高。专家来看,反而更有说服力。
他停了一步,低头看她:你在担心批不下来?
云栖月没否认:嗯。怕夜长梦多。
有我在。顾沉舟的音量不高,却像一堵墙,方方面面都打点过了。
回到小院,云栖月给团团擦了爪子和脸。团团今天玩累了,又吃得肚儿圆,进了它那带滑梯和恒温水池的熊猫宫殿,抱着喝空的灵泉竹筒,四仰八叉就睡了,小肚皮一起一伏。
云栖月站在栅栏外看了好久。
顾沉舟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和她的叠在一起。
它会习惯的。他说。
它必须习惯。云栖月点头,这是它的家。
厨房的灯还亮着,林强大舅哼着《打渔杀家》,在擦洗明天要用的腌菜坛子。空气里似乎还飘着今晚的笋香,混着一丢丢腊肉的烟火气。
远处传来海浪拍礁石的声音,一下一下,像在给这个小岛唱摇篮曲。
今晚的月光特别亮,照得竹林影影绰绰。谁也不知道,那片竹林深处,正有一株从未见过的变异竹种在悄悄发芽。它的笋,会在三个月后让一个顶级美食评论家当场落泪。
而团团抱着的那个空竹筒,底部还残留着一滴灵泉。月光下,那滴灵泉正渗入竹筒的纹理,缓慢地改变着它的质地。
这个夜晚,平静得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夜晚。但云栖月心里清楚,平静的海面下,总有暗流在涌动。白家不会轻易罢休,专家的考察只是第一道关卡。
她转身看向顾沉舟,发现他也正看着她。两人都没说话,但眼神碰在一起,就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明天,云栖月开口,还得去一趟镇上。我答应给苏挽寄两罐玫瑰蜜的。
我陪你。顾沉舟说,正好我的战友送了几只挪威帝王鳟的苗子,在码头等着签收。
云栖月心头一跳。帝王鳟,那可是传说中的玩意儿。这要是养活了……
她没往下想,只觉得脚下的路虽然未知,但走一步算一步,步步踏实。
团团在梦里翻了个身,抱着竹筒咂咂嘴,似乎在回味今晚的笋末米糊。月光透过竹叶,在它黑白相间的毛皮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这一夜,雾栖岛上所有人都睡得很沉。除了周逸飞,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今晚那桌竹笋宴的画面。他摸到枕边的相机,开机,偷偷看了一遍又一遍空盘子的照片,最后嘟囔了一句:等老子能发那天……
他睡着了,梦里全是热搜和转发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