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觉得一切都刚刚好的时候,还带着一丝憧憬在期待的时候,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兰知破门而入的时候,我和老厉刚好在前院坐着,谁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我愣了半晌起身喊了声妈,接着就看到了阴沉的脸。
兰知脸一黑,瞪了我一眼,二话不说便气鼓鼓的坐到凳子上,弄的我和老厉不知所措。
很显然,她的气是因我而起。
我起身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看她并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我便轻轻放到了她跟前的茶几上。
气压瞬间低到无法呼吸的地步,我看了看老厉,他畏手畏脚的也不敢抬头。
最后还是外婆打破了沉寂。
“这是咋了这是?你啥时候来的?咋不提前说一声?”
兰知并没有理睬我和老厉,但是外婆开口了她不能再无理了。
“妈,看我养了个什么东西,你说说,活生生把人气个半死……”说着她开始捶打胸口。
“这又是咋了,你不用这样。”
外婆拉了拉她捶胸的手,一边在她旁边坐下。
我能想象到接下来的场景了,去年八月的一天,也就是这种低压的氛围中,那也是我第一次流鼻血。
“有话好好说,你这老爸在这呢,没大没小的,张口就脏话……”
老厉一边收拾手上的活计,一边怯怯地看着兰知和我。
老厉他们并不知道那次鼻血事件,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说了几句看兰知不再讲话便忙去了。
等老厉他们走了之后,兰知的怒火终于再次爆发了。
我先是被她飞过来的包包砸在了脸上,然后便是她拳头像抡大锤一样的砸在了我脸上、脑袋上,不知是被砸晕了还是惊呆了,我自始至终屁股没挪一寸。
自然,嘴巴也没张一下,身体更是动也没动一下。
其实我知道,只有她撕心底里的把气撒完了,才会停止。
她看到我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像更生气了。
便拽着衣领使劲的摇晃,仿佛要把我骨头一根根地拆散,我还是眼皮都没抬,或者说眼睛都没睁一下。
终于她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骂的特别难听,但我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我和文智的事的,大概就是她觉得她辛辛苦苦在外面挣学费,为了让我安心复习,付出了多少艰辛等等,结果换来的却是我不务学业,处对象去了。
总之,就是我没有对得住她的付出。
老厉听到咆哮后急忙赶来,等他俩进来的时候,我的衬衫已经被撕开了大大的口子,头发也被撤掉了一撮,然后地上都是兰知包包里面摔出来的各种小物件,什么口红啦梳子啦啊,还有小镜子之类的化妆品散落一地。
外婆心疼的帮我拉好衣服,抱住我,怒目盯着兰知。
“你一天天的发什么疯,这是你亲闺女,你怎么能这样打,我和你爸一把屎一把尿养大,凶都没凶过,你这样是要哪般?”
兰知听到外婆训斥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接着便嚎啕大哭,仿佛她比窦娥还要冤屈。
我其实已经缓过神了,但是我并不想争辩或是说些什么,我看着兰知的模样,既熟悉又陌生。
她哭嚷了半天才坐回凳子上,等她平静后她又以一种说教的方式,开始尝试和我交流。
“妈妈,也不想这样……但是,你不知道我在外面有多难,我挣一分钱都要算两分的花,你要啥我给你买啥,为了让你好好复习,我给你舅舅舅妈甚至给你表弟买这买那,生怕他们嫌弃你,生怕你过的不好……”
说着说着她边开始哭泣,一边擦一边哭腔道:“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婚,你想过原因没有?我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我有多难你知道不知道?”
“你不好好学习,我让你复习是让你去谈恋爱去了吗?安?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安?”
“……”
这天下午,我感觉又像是回到了第一次高考考数学的那天下午,空气稀薄到让我窒息,不同的是这次胸口疼痛难忍。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该不该说。当我慢慢抬头看着老厉的时候,他满脸的担忧和哀愁。
是啊,此刻最难受的是老厉和外婆啊!
兰知的每句话像是在说我,但句句却扎在了他们的心上。可怜的两位老人,比犯了错的小学生还无措。可是,我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一边是生我的,一边是养我的。我能骂还是能打,还是我应该说点体己话?
要知道,我和兰知一年也说不上几句,最多的一次还是去年八月的那次。
同样的情景,同样的话语,只是这次我让老厉难受了。
老厉,对不起!
我已经忘记是怎么结束的了,也忘记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那天晚上,我又流鼻血了,而且比上次还要凶险……
止不住的血流了一地,云南白药粉末快被我全吸入鼻腔了,但仍然无济于事。
血嗒嗒嗒的流着,到后来我自己都有点慌了。因为,我已经感觉体力不支,快要昏厥了。
因为是晚上,距离最近的医院这会也已经关门了,赶去县上怕是我还没到就……,我恍惚中看到老厉他们手忙脚乱,来回穿梭在屋里,时不时进进出出。
直到,视线模糊,我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当然,我没死。
我还好好的,只是鼻腔里面硬邦邦的,塞了一堆不知什么东西在里面。我用手按了按,感觉不妙,怕鼻血再流出来,就赶紧停手不敢乱动了。
我起身下床,这才看见,被子上面全是血迹。
老厉看我从屋内出来,几个大步跑上来,让我赶紧坐着。“我娃儿,好点没有?”外婆一脸关切的问。
“好多了,没事啦!”我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哈欠。
他们见我状态不错,就松下肩膀,这才慢慢坐下。
我其实有些好奇,昨晚那么凶险,到底最后咋止住血的。
老厉絮絮叨叨的说起了昨天的事,他好像对兰知的行为很不满意,但是又有点无可奈何。
他抖了抖烟袋:“你妈也是关心则乱,你也别放心里,骂过的话就当风吹走了。”他将烟斗往地上敲了敲,拿起来在嘴边狠狠吹了几下,“我昨晚骂过她了,昨晚我娃差点命都没了,没有什么事比我娃命还要重要。考不上好的,咱就念个差不多的,总归是混口饭吃,哪能步步都踩得准?”
说完他一边念叨让我放宽心,该玩就玩,该吃就吃,不用管太多,一边拿着烟袋子走了。
外婆就没老厉那么淡定了,她的气大多了。
但是骂归骂,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够难的了。我不想让他们再为难,我告诉外婆我只是和一个男孩子吃了几次饭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做。而且,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外婆红着眼睛,用她那张布满老茧的手摸了摸我的头。
“一会你妈来了你们好好聊,我娃放心,她要是再皮干,我就不认她这个闺女了……”
心里一阵酸楚,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不解……
“瑶瑶醒啦?饿了没有,妈给你买了你爱吃的油包子……”
她将包子放桌上,一边还看着外婆的脸,脸上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那样,一脸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有点不自在,这个笑很意味深长。
“妈妈给你说啊,你这分数也不算差,我认识文理学院的老师,他说你可以报他们学校,到时候有个照应……”
我自然明白照应的意思,那个时候很多事情都是靠关系的,上学也是,毕业也是。或许,我应该猜到兰知是想在她运作下,我能留校有份稳定工作就算是学业有成没白上。
可是我心里是更想去益州、西安或是中州其他那么多好的大学,我想自己努力……
她看出了我的心思的样子。
“我给你说啊,这个学校好的很,人家老师都是新聘请的,还都是博士。学校的师范学院有名的很,你学个英语出来当个英语老师也好的呀,或者留校当个助教什么的岂不更好?”
见我半天没反应,她貌似又有点恼火了。
“给你说话呢,你傻了吗?我这么努力的给你铺路,你咋是个这德行?”她越说越恼,我眼看着场面几乎又要失控了。
“妈……我没说不去,只是我还在考虑。”
我一屁股站起来,不经意间我貌似已经比她还高一些了。
“瑶瑶你听妈妈的话,我不会害你。文理学院老师说了,只要你好好学习不要挂科,后面他有的是办法,你要听话呢!”
兰知缓了缓声调,她在努力克制了。
“可是我明明可以上更好一点的学校啊!”疑惑中带着一丝抱怨与不屈,毕竟是我的前程,我还是要争上一争。
“你这个死丫头,你咋这么犟呢?”兰知一把将我推到沙发上,“我给你说你要是再跟着你那个死男人鬼混,我把你腿打断……我辛辛苦苦养你,让你找混混去了吗?”
兰知脸上肌肉横飞,手舞足蹈间我看到了位深闺怨妇的模样,可怜又有点可悲。
这是我妈呀,变成如今的模样,应该多半也是因为我,可我该怎么做呢?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休想找临田的,我最看不起临田的男人,你要是找这种死男人,我就跟你断绝关系……”
最终,兰知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