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温和力量包裹的瞬间,林辰感觉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界膜,进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没有预想中的狂暴能量乱流,也没有漆黑无光的死寂。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瑰丽与壮阔的景象。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条无边无际的“河流”之中。但这河流并非由水构成,而是由无数破碎的星辰、湮灭的法则、流逝的时间片段、乃至亿万生灵残存的意念与情感汇聚而成。它们散发着五光十色、却又最终趋于灰白暗淡的光晕,如同百川归海,朝着一个方向缓慢而坚定不移地流淌。
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但那并非死寂,而是一种沉淀了万古沧桑、包容了一切喧嚣后的终极宁静。在这寂静中,又能“听”到星辰崩灭的挽歌,法则断裂的哀鸣,文明逝去的叹息,以及……某种更加宏大、更加本质的,如同宇宙心跳般的“脉动”。
“这里就是……归墟之眼的内部?”水澜儿美眸圆睁,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她能感觉到,这里随意一缕流淌的“河水”,都蕴含着足以让金仙瞬间道化的恐怖寂灭之力,但又奇异地保持着一种平衡与稳定。
“万物归流,终末之河。”碧瞳轻声呢喃,她的血脉在此地异常活跃,双眸中的生灭道韵与这河流的气息隐隐共鸣,“一切存在,无论辉煌或卑微,强大或渺小,其最终的痕迹,都将汇入此地。”
林辰静静感受着。他的寂灭大道在这里如鱼得水,每一个呼吸,都能汲取到精纯无比的归墟道韵,巩固着刚刚突破的境界,滋养着那团混沌气流。他甚至能模糊地“阅读”那些流淌而过的法则碎片与时光片段,窥见无数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文明与强者的惊鸿一瞥。
“跟紧我,勿要触碰那些‘河水’。”林辰沉声提醒。虽然河流平静,但其本质仍是归墟寂灭之力,除了他与碧瞳因特殊原因能稍作汲取感悟,其他人贸然接触,依旧凶险万分。
他手持引墟令,令牌散发着幽幽清光,在这片归流之河中指引着方向。众人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在这条壮阔而危险的河流中逆流而上。
越是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奇异。有时,他们会看到巨大的、半透明的远古神魔尸骸在河水中沉浮,它们早已失去一切生机,连构成身体的法则都在缓慢崩解。有时,会有一片片残破的世界壁垒碎片漂流而过,上面还残留着某个时代特有的道纹。甚至,他们还看到了一些散发着诡异不详气息的、如同黑色油污般的斑点,在河水中挣扎,但最终也被那灰白色的河水稀释、湮灭。
“那是……被净化的‘初源之染’?”箐瑶瞳孔微缩。
“嗯。”林辰点头,“归墟,是宇宙的清理者。无序的‘初源之染’,亦是其清理的目标之一。只是,看这些斑点的浓度,外界的‘初源之染’似乎比想象中还要顽固。”
这让他对星狩主宰的目的更加警惕。若主宰是想利用或释放更庞大的“初源之染”,其危害将无法估量。
不知前行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在这时间概念模糊的归流之河中,距离失去了意义。
忽然,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河流的尽头,并非一个具体的“点”,而是一片无法形容其色彩的“光源”。它仿佛包容了世间一切颜色的终点,最终化为一种近乎透明的“无”。所有的归流之河,最终都汇入那片“光源”之中,消失不见。
而在那片“光源”之前,悬浮着三样事物。
左侧,是一株看似枯萎、只有三尺高低的灰色小树。它没有叶片,只有光秃秃的枝桠,但其上却流转着生生不息、仿佛能衍化万法的道韵,与周遭的寂灭气息格格不入,却又奇妙地共存。
右侧,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时而如龙、时而如凤、时而如不可名状之物的混沌气流,它散发着最原始、最本初的生命气息,仿佛是一切生命形态的源头。
而居中,则是一块古朴的石碑,石碑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道深深的、仿佛蕴含了宇宙所有轨迹的“刻痕”。
当林辰的目光落在那道刻痕上时,他体内的寂灭大道不受控制地剧烈轰鸣起来!星辰寂灭虚空塔自主浮现,塔身震颤,发出欢欣而又带着无尽悲凉的嗡鸣。连那沉睡的塔灵,都传递出一丝微弱的苏醒意念。
“那是……‘道源刻痕’?”碧瞳失声惊呼,血脉中的传承记忆如潮水般涌现,“传说中,记载着宇宙诞生之初,最本源大道轨迹的印记!”
也就在这时,一个平静、古老、仿佛由无数种声音叠加而成,却又和谐统一的意念,直接响彻在所有人的识海之中:
“欢迎,寂灭的执掌者,星灵的守望者,以及……历经心剑,仍能恪守本心的旅者们。”
“此地,乃‘归墟核心’,亦可称……‘道源之始’。”
随着这个意念的出现,那片透明的“光源”微微波动,一个模糊的、由纯粹道韵构成的身影缓缓凝聚。它没有具体的面貌,却给人一种包容万物、看尽轮回的古老感。
“吾乃‘归墟之灵’,亦可视为这方宇宙循环意志的显化。”
归墟之灵的目光(如果那可以称之为目光)首先落在林辰身上:“身负死寂仙种,执掌寂灭,却于毁灭中窥见新生,铸就独一无二的混沌寂灭道基。你的道,与归墟本质最为相近,亦是变数所在。”
接着,它看向碧瞳:“星灵皇族最后的纯血,守望者使命的继承者。你的血脉,是维持秩序,平衡归墟的关键。”
最后,它的意念扫过所有人:“你们能抵达此地,既是缘分,亦是宿命。”
林辰压下心中的震动,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礼:“晚辈林辰,携同伴冒昧闯入,只为追寻真相。敢问前辈,那星狩主宰,为何执着于此处?那‘初源之染’,又与归墟有何关联?”
归墟之灵的意念泛起一丝微澜,如同平静湖面落入石子:“星狩主宰……它本是上一宇宙纪元寂灭时,一缕不甘彻底消亡的残存意志,融合了部分被污染的‘摇篮核心’碎片所化。它渴望吞噬归墟本源,取代循环,成为永恒唯一的‘主宰’,让整个宇宙按其意志运转,再无生灭轮回。”
“而‘初源之染’,并非此宇宙原生之物。它来自‘域外’,是绝对的‘无序’与‘混乱’之力,企图侵蚀、腐化所有有序的宇宙。它觊觎归墟的力量,因为归墟是此宇宙秩序循环的最后一环,也是最强大的一环。腐化了归墟,便能瓦解整个宇宙的防御。”
“星狩主宰与初源之染,本质敌对,但在此事上,目的暂时一致——它们都想打开‘源初之地’的通道。”
“源初之地?”林辰捕捉到这个关键。
归墟之灵的“目光”投向那块刻有道源刻痕的石碑,以及其两侧的枯树与混沌气流。
“源初之地,是孕育当前宇宙的‘奇点’,亦是驱动归墟循环的‘引擎’所在。这块‘道源碑’,是通往源初之地的钥匙。而这株‘万法源树’幼苗,以及这团‘太初混沌元灵’,是维持源初之地平衡的两大基石。”
“星狩主宰想吞噬源初之地,成就自身。初源之染想污染源初之地,将有序宇宙彻底拖入无序深渊。”
“而你们……”归墟之灵的意念变得无比凝重,“将是决定这场宇宙存亡之战走向的关键。”
“为何是我们?”碧瞳问道。
“因为宿命,更因为……选择。”归墟之灵道,“林辰,你的寂灭大道,是修复因主宰与初源之染冲击而逐渐失衡的归墟循环,最可能成功的力量。碧瞳,你的星灵裁决之力,是净化已被渗透的初源之染,守护两大基石不被污染的唯一希望。”
“更重要的是,”它顿了顿,“源初之地,唯有身负‘混沌道基’与‘星灵皇血’者,方可安全进入。其他人,即便是仙帝,强行闯入也会被同化。”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这意味着,最终的任务,落在了林辰与碧瞳两人肩上。
林辰看向那块道源碑,感受到体内大道与之强烈的共鸣,又看向那株枯萎的万法源树与活跃的太初混沌元灵。他明白,归墟之灵所言非虚。从他得到死寂仙种的那一刻起,或许就注定要与这宇宙最终的秘密产生交集。
“我们需要怎么做?”林辰直接问道,眼神锐利如初。
归墟之灵的意念化作一道流光,分别没入林辰与碧瞳的眉心。
“首先,林辰,你需在道源碑前悟道百日,引动碑文,彻底稳固并提升你的混沌寂灭道基,并初步掌握引动‘归墟投影’的真正力量。届时,你方可尝试初步修复归墟循环的裂痕。”
“其次,碧瞳,你需以自身精血与星神之力,同时滋养‘万法源树’与‘太初混沌元灵’,唤醒它们的生机,加固源初之地的屏障。这个过程,会极大消耗你的本源,甚至可能有跌落境界的风险。”
“百日之后,若一切顺利,我将以归墟本源之力,为你二人打开通往‘源初之地’的通道。那里,将是最终的战场。”
信息量巨大,任务艰巨。无论是悟道修复循环,还是滋养两大基石,都绝非易事。
林辰与碧瞳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可动摇的决心。
“好。”林辰点头,没有任何犹豫。
“碧瞳定不负使命。”少女的声音清脆而坚定。
归墟之灵的意念似乎流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意味:“那么,便开始吧。时间,于归墟虽无意义,但于外界,于你们牵挂的辰宗,却在飞速流逝。星狩主宰的下一次攻势,不会太远。”
林辰不再多言,径直走向那块古朴的道源碑,在碑前盘膝坐下。当他闭目凝神的刹那,整个归流之河似乎都微微一顿,无尽的道韵朝着他汇聚而去。
碧瞳则深吸一口气,走到那株枯萎的万法源树与跳跃的混沌元灵之间,双手分别结出不同的古老印诀,引动自身的星灵皇血与审判之力,开始进行那至关重要的滋养仪式。
辰宗众人则自发地在外围护法,神情肃穆。他们知道,宗主与碧瞳正在进行的,是一场关乎所有人,乃至整个宇宙未来的豪赌。
归墟核心,重归寂静。只有万物归流的潺潺之音,以及那两道为守护而拼搏的身影,在无声地诉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