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在他胸中翻涌。
那点怨怼,在想要靠近她,得到她认可的强烈愿望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最终,只是将千言万语化作更深的沉默,和一道愈发专注,几乎要将人灼伤的目光。
姜袅袅见他沉默不答,那双总是含着温柔水光的眼眸掠过一丝无措。
她轻轻攥了攥袖口,再三思量,终是又寻了个话头,语气带着关怀,柔声问道:“在这里一切可还习惯?”
薛怀信抬眸看她,眼前女子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即便只是静静坐着,也自带一段动人的风致。
可她越是这般温柔关切,他心中那份积压多年的委屈与不甘便越是翻涌得厉害。
他几乎是带着自虐般的快意,用刻意冷硬的语气反问:“娘娘此刻是以何种身份垂询微臣?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姜袅袅被他话语中那尖锐的怨气刺得心口一疼。
“怀信我,我只是想问问你,过得好不好。”
这一声“怀信”,瞬间击溃了薛怀信强装的冷静。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动了石凳。
“问我过得好不好?”他重复着她的话,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苦涩,“娘娘如今才来问我?”
他怨她,怨她让他们分离了这么久,更怨的是,即便此刻,她依旧如此美丽,如此温柔,让他连怨恨都无法彻底。
此刻见他言辞锋利,眉眼间尽是疏离与怨怼,只当他心中对自己已是厌恶至极,便也觉得再留无益。
她缓缓站起身,湖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勾勒出纤细窈窕的身姿。
阳光透过纱幔,在她清艳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那份美丽依旧,却易碎的平静。她望着薛怀信,语气淡然。
“你!”薛怀信猛地噎住,胸口剧烈起伏。
他方才还在心底拼命为她寻找借口,为她开脱,想着她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万万没想到,她竟如此坦然地承认了,将这最不堪的缘由赤裸裸地摊开在他面前,连最后幻想的余地都彻底碾碎。
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该作何感受。
是该高兴吗?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早已不在乎。
可直到此刻,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感受到她的呼吸,看到她眉眼,嗅到她身上那缕香气,他才猛然惊觉,自己那颗自以为坚硬如铁的心,原来是如此渴望靠近她。
可他又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如此陌生的美丽面孔,心中五味杂陈,爱与怨,失望与不甘,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几乎窒息。
就在薛怀信心绪翻腾之际,姜袅袅清柔的嗓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混乱思绪。
“往后你若在朝中或生活里遇到难处,尽可来告诉我。”她语气平和,疏离的关怀。
说罢,她微微侧身,作势便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亭子。
见她真的要走,薛怀信心中猛地一空,所有的怨怼,挣扎和理性的批判,在这一刻都被更强烈的情感冲垮,他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开!
就在这紧紧相拥的瞬间,薛怀信脑中那些尖锐的矛盾仿佛忽然都平息了,他想通了,他应该是高兴的才对。
过往的分离已成定局,他不想,也绝不允许未来再与她形同陌路。
这个拥抱,不仅仅是对过往缺失的弥补,更是对未来相伴的誓言。
他收紧手臂,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