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晨光酿出三分甜，琐事堆里见真心
下午三点，洗衣房的电话准时打到林羽房间。他捏着听筒，听着服务员报出“两件衣物已洗净熨烫”，指尖竟有点发烫，像握着块刚出炉的糖糕。挂了电话，他对着镜子理了理衬衫领口——还是那件被雨水淋透的，此刻却挺括得像新的，连袖口的红酒渍都消失无踪，只剩下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点阳光晒过的暖香。
拎着洗衣袋往周晓芸房间走时，走廊里的地毯软得像踩在棉花上。林羽数着门牌号，301、303、305……到307门口时，手悬在半空，停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敲下去。指节碰到门板的瞬间，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受惊的小兽在收拾东西。
门开了条缝，周晓芸探出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根木簪子挽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穿了件浅蓝色的棉布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皓白的手腕，上面还沾着点墨水——大概是在改第二季的方案。
“衣服送来了。”林羽把洗衣袋递过去，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手腕，墨水渍像只调皮的小虫子，趴在白皙的皮肤上。
“谢谢。”周晓芸接过袋子，指尖碰到他的掌心，两人像被春日的柳絮扫过似的，同时往回缩了缩。她侧身让他进来，“进来坐会儿吧？我刚泡了茶。”
房间里飘着股淡淡的龙井香，茶几上摆着套白瓷茶具，茶杯里的茶叶还在舒展，像一群青绿色的小鱼在游动。周晓芸把洗好的连衣裙挂在衣柜里，转身时，衬衫的下摆扫过沙发，带起一阵风，吹得茶叶在水里打了个旋。
“在改方案？”林羽看着茶几上摊开的笔记本，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木梳草图，旁边写着“黄杨木需阴干三年”“雕花纹路分‘平磨’和‘起线’”，字迹比上次清秀了些，大概是心情放松了。
“嗯，”周晓芸给他倒了杯茶，茶汤清亮，“刚才给苏州的老师傅打了电话，他说做木梳最讲究‘顺纹’，就是顺着木头的纹理下刀，不然容易裂。像做人似的，得顺着性子来，别硬拧。”
林羽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茶香混着她身上的皂角味，像浸了蜜的春风，往鼻子里钻。“你这比喻挺贴切。上次拍李伯烤乳猪，他也说‘火大了就调小，别跟炭较劲’，跟这顺纹的道理差不多。”
周晓芸笑了，眼睛弯成两弯月牙，眼角的小细纹里像盛着光。“可不是嘛，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藏着好多过日子的学问。”她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从行李箱里翻出个小布包，打开来，是块黄杨木的边角料，巴掌大，带着天然的纹理，“这是我爷爷给的，说让我磨着玩，你看这纹路，像不像水流？”
林羽凑过去看，木头的纹理确实像蜿蜒的小溪，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他指尖轻轻碰了碰，触感温润，不像普通木头那么凉。“磨成个小摆件挺好，摆在案头，看着心静。”
“我也是这么想的，”周晓芸拿起块细砂纸，小心翼翼地打磨着木边，“老师傅说，磨木头得从粗砂到细砂，一遍一遍来，急了就会留下划痕。就像……就像咱们俩现在这样。”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停住了，脸颊腾地红了，低头假装专心打磨木头，砂纸摩擦木头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羽的心跳也跟着“沙沙”声加快了，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续了茶，热水注入茶杯，激起细小的泡沫。“急不得，”他轻声说，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不管是磨木头，还是别的什么，慢慢来总没错。”
周晓芸打磨木头的手顿了顿，没抬头，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得像丝线。
傍晚时，张主任发来信息，说晚上的聚餐取消了，让大家各自休息，明天再开会。林羽看着信息，心里竟有点莫名的窃喜，像小时候偷偷藏了块糖。他转头问周晓芸：“晚上想吃点什么？酒店餐厅的菜太油腻，不如出去找找小馆子？”
周晓芸眼睛亮了亮：“我知道附近有条胡同，有家卖炸酱面的，老字号，据说酱是用黄酱加甜面酱，再放十几种香料熬的，得熬够两个钟头。”
“那得去尝尝，”林羽拿起外套，“正好消消食，顺便醒醒酒。”
胡同里的路灯刚亮起来，昏黄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两人并肩走着，距离不远不近，像两只谨慎的小鹿。偶尔肩膀碰到一起，就像被羽毛扫过似的，赶紧往旁边挪挪，然后偷偷抿着嘴笑。
“你看那家糖画摊，”周晓芸指着街角，“跟咱们拍的糖画张老爷子的摊子很像，就是糖锅小了点。”
糖画艺人正用铜勺在青石板上画龙，糖丝细得像头发，在灯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林羽停下脚步：“要不要买一个？就当……就当回味一下拍摄的日子。”
周晓芸选了只小兔子，艺人手起勺落，没一会儿就画好了，还在兔子耳朵上点了点胭脂红。“比我小时候吃的精致多了，”她举着糖兔，像举着件宝贝，“那时候的糖画都很大，咬一口能甜半天。”
林羽看着她小心翼翼舔糖兔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扬。糖汁沾在她的嘴角，像颗小小的珍珠，他想提醒她，又有点舍不得，就那么看着，心里甜丝丝的，像喝了蜜。
炸酱面馆藏在胡同深处，门脸很小，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老李家炸酱面”。店里就三张桌子，老板娘正坐在门口择菜，看见他们进来，笑着招呼：“两位里面坐，炸酱刚熬好，热乎着呢！”
桌上的醋瓶是只粗陶小罐，上面还留着磕碰的痕迹，像李伯醋坊里的老物件。周晓芸倒了点醋，往面条里拌了拌：“我姥姥说，炸酱面得配米醋，解腻，还提香。”
林羽学着她的样子拌面条，酱色的面条裹着金黄的炸酱，上面撒着黄瓜丝、萝卜丝，看着就开胃。他咬了一大口，酱香混着面香在嘴里炸开，确实比酒店的好吃多了。“难怪你知道这家，确实有两下子。”
“那是，”周晓芸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做攻略很厉害的。上次去浙江拍糟货，我提前查了三天，才找到老太太那家最正宗的作坊。”
“看来以后拍节目，找吃的得靠你了。”林羽给她夹了一筷子黄瓜丝，“多吃点，补充点维生素，省得再感冒。”
周晓芸的脸颊又红了，低下头扒拉着面条，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窗外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灯笼轻轻晃，屋里的灯光暖融融的，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依偎着，像幅温柔的画。
吃完面往回走，胡同里的人少了些，只剩下零星的脚步声和远处的狗吠。走到岔路口时，周晓芸忽然停下脚步：“林羽，上次在醋坊，你说拍节目就像熬老火汤，得慢慢炖……”
“嗯，”林羽看着她，路灯的光落在她的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幅水墨画，“怎么了？”
“那……那咱们俩，”周晓芸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手指绞着衬衫的衣角，“是不是也得慢慢炖？”
林羽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忽然觉得胡同里的风都变得甜丝丝的。“对，”他轻轻说，声音有点发颤，却很坚定，“得慢慢炖，火候到了，味儿自然就出来了。”
周晓芸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跑，像只受惊的小鹿，跑出去没几步，又停下回头看他，嘴角的笑像朵盛开的花。
林羽站在原地，手抚着被她亲过的脸颊，那里还留着她的温度，像块滚烫的糖。他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忽然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亮，胡同里的风格外暖，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像他们刚吃的糖画，又像这慢慢发酵的日子。
回到酒店房间，林羽坐在窗边，看着胡同里的灯笼渐渐熄灭，心里却亮堂堂的。他拿起手机，给周晓芸发了条信息：“明天开会，我帮你带份早餐？还是老样子，白粥配茶叶蛋，茶叶蛋我让他们少放盐。”
没一会儿，手机“叮”地响了，是周晓芸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好呀。”后面还跟了个小兔子的表情，像她今晚吃的糖兔。
林羽看着那两个字，笑了半天，像个傻子。他觉得，这大概就是日子最好的样子——没有惊天动地的波澜，只有胡同里的炸酱面，嘴角的糖渍，和那句小心翼翼的“慢慢炖”。就像他们拍的那些非遗美食，最动人的从来不是多么华丽的做法，而是藏在烟火气里的那点认真和温柔，一点点熬，一点点酿，最后甜得人心头发颤。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茶几上的黄杨木边角料上，木头的纹理在月光下像条温柔的河。林羽拿起那块木头，想象着它被磨成小摆件的样子，就像想象着他和周晓芸的未来，不用急，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变得温润又光亮，带着岁月酿出的，三分甜。
（约42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