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尔加轿车在夜色中平稳行驶。
车窗外,京城的万家灯火渐渐远去,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车内,马华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和兴奋之中,一张脸涨得通红,嘴巴就没合上过。
“师父,您是没瞅见杨厂长那表情,跟见了鬼似的!还有那个钱主任,直接就拿起红机子打电话了!乖乖,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他激动地比划着,唾沫星子横飞。
“还有那大院里的人,刘海中那老小子,腰都快哈到地上去了!活该!让他们以前狗眼看人低!”
何雨柱靠在后座上,神色平静,对马华的话不置可否。
棒梗去了深圳。
这个消息在他心里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
一只白眼狼而已,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还是白眼狼。
以前,他或许还会操心,会生气,会觉得痛心。
现在?
他的世界里,早没了那个偷鸡摸狗的少年。
他要面对的,是黎振标这种真正的鲨鱼,是价值上亿的商业帝国,是整个时代的浪潮。
一只小小的蝼蚁,根本不值得他分出半点心神。
“马华。”何雨柱淡淡开口。
“哎!师父,您吩咐!”马华立刻坐直了身体。
“棒梗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是!”马华一愣,随即重重点头,他从师父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
“回到深圳,你只有一个任务。”何雨柱看着窗外,眼神深邃,“给我盯死火车站。”
……
两天后,飞机降落在深圳。
一股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与京城的干燥凛冽截然不同。
英雄大厦的工地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抽着烟,眼神里全是迷茫和不安。
奠基仪式时的那股冲天干劲,早已被“无限期停工”的流言消磨殆尽。
何雨柱的回归,像一颗石子投进了这潭死水。
他没有开动员大会,也没有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
他直接把跛脚刘叫到了办公室。
“老板,您可算回来了!”跛脚刘一进门,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声音都带着颤音,“现在外面人心都散了,再不想办法,这队伍就没法带了!”
“人散不了。”
何雨柱将一份北京带回来的文件推到他面前。
“从今天起,成立‘全国建材采购联盟’深圳接收调度办公室。”
“你,是办公室主任。”
跛脚刘愣愣地看着何雨柱,又低头看了看那份文件,当他看到文件抬头那几个烫金大字和下方鲜红的印章时,一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我只有一个要求。”何雨柱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三天之内,给我组织起一支能打硬仗的装卸队。人手不够,就去招!钱不够,找娄总拿!”
“三天后,会有火车过来。”
“一列接一列的来。”
跛脚刘拿着那份文件,手抖得像是中了风,他感觉自己捧着的不是纸,而是烧红的烙铁。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何雨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混了大半辈子社会,第一次知道,原来生意,还可以这么做!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工地上传开。
“老板从京城回来了!”
“听说老板搞到了一份通天的文件!”
“要来火车了?真的假的?火车还能拉钢筋水泥?”
怀疑、猜测、期待……各种情绪在工地上空交织。
而香港那边,霍家的副手王总,正悠闲地坐在半岛酒店的咖啡厅里,听着手下的汇报。
“王总,何雨柱回来了。不过我看他也是黔驴技穷,工地上死气沉沉,根本没动静。”
“哼。”王总端起咖啡,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一个北边来的厨子,真以为拿块地就能一步登天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几天。”
“黎先生说了,再晾他三天。三天后,他要是还不肯出让控股权,就把他那块地皮的消息放出去,让银行断他的贷款。到时候,他只能跪着来求我们。”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第四天清晨。
深圳火车站。
“呜——”
一声嘹亮、雄浑的汽笛声,如同惊雷,划破了南国小城宁静的晨雾。
这声音,与港口轮船的汽笛完全不同。
它更厚重,更具穿透力,带着一股来自北国大陆的钢铁意志。
正在火车站附近焦急等待的马华和跛脚刘,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
只见远处地平线上,一个巨大的黑色火车头,正喷吐着白色的蒸汽,如同一头钢铁巨兽,呼啸而来。
大地,在轻微地震动。
“来了!来了!”马华激动得语无伦次,指着远处大喊,“师父!刘哥!来了!”
跛脚刘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一双眼睛瞪得血红,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巨龙。
火车头后面,是一节,两节,十节,二十节……望不到头的平板车厢。
每一节车厢上,都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堆积如山的钢筋。
晨光下,那些钢筋闪烁着冰冷而坚硬的光泽,每一根上面,都清晰地印着两个醒目的红色宋体字——
鞍钢!
“轰隆隆……”
专列缓缓驶入货运站台,巨大的刹车声刺破耳膜。
整个火车站,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壮观得近乎不真实的景象,彻底震慑住了。
跛脚刘临时拉起来的那帮装卸工,一个个张大了嘴,手里的撬棍和扳手掉在地上都毫无察觉。
这不是一车货。
这是一条钢铁长城!
“还他妈愣着干什么!”跛脚刘最先反应过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吼,“给老子干活!卸货!!”
一声令下,沉寂被打破。
工人们如梦初醒,爆发出震天的呐喊,潮水般涌了上去。
吊车启动,卡车轰鸣。
整个深圳火车站,瞬间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超级工地!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还没等第一列火车的钢材卸完,第二声汽笛再次响起。
一列满载着“唐山水泥”的闷罐车,接踵而至。
紧接着,是第三列,来自洛阳的玻璃专列……
第四列……
第五列……
一列又一列的火车,如同过江之鲫,满载着一个国家工业体系的精华,跨越千山万水,源源不断地涌入这个改革开放最前沿的窗口。
整个深圳,都被震动了。
无数市民、甚至包括其他工地的开发商,都跑到火车站附近围观这史无前例的奇景。
他们看到的,不再是简单的建材运输。
而是一股来自内陆,势不可挡的,名为“中国”的磅礴力量!
英雄大厦的工地上,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重新响起的,是机器的轰鸣和工人们嘹亮的号子声,比奠基仪式时还要响亮,还要充满希望!
娄晓娥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一车又一车贴着“鞍钢”、“唐山”标签的建材被运进工地,美目中异彩连连。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身边那个气定神闲,仿佛只是办了件小事的男人。
“柱子。”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敬畏。
“你做的不是生意。”
“你是在调动一个国家的力量,在跟他们打仗。”
……
消息传到香港,只需要一个电话。
半岛酒店的咖啡厅里。
王总听着电话那头手下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汇报,脸上的从容和轻蔑,一寸寸地凝固。
“你说什么?火车?从哪儿来的火车?”
“鞍山……唐山……洛阳……王总,一列接一列,根本数不清啊!整个深圳火车站都给占了!他们的料,堆得跟山一样高!”
“啪!”
名贵的骨瓷咖啡杯,从王总僵硬的手中滑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摔得粉碎。
封锁?
海上生命线?
在人家那贯通南北的钢铁动脉面前,他们那点小伎俩,彻头彻尾地,成了一个笑话!
第二天,一辆挂着香港牌照的黑色奔驰,停在了英雄大厦的工地门口。
脸色铁青的王总,在几个手下的簇拥下,走下了车。
他看着眼前这片热火朝天、生机勃勃的景象,再也没有了前几日的倨傲。
何雨柱就在工地门口的一张简易桌子旁,悠闲地喝着茶,仿佛专程在等他。
“何总。”王总走上前,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手段,王某佩服。”
何雨柱抬了抬眼皮,没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总尴尬地站着,也不敢坐。
控股权的事,他一个字都不敢再提。
沉默了半晌,他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何总,明人不说暗话。黎先生那边,也有几个项目等着开工。您看……能不能匀一部分建材给我们?价钱好商量,就按香港的市场价走。”
何雨柱终于放下了茶杯,笑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
王总一愣:“两成利?”
“不。”何雨柱摇了摇头,笑容变得玩味起来。
“价格,香港市场价的两倍。”
王总的脸色瞬间涨红:“何总!你这是趁火打劫!”
“另外,”何雨柱根本不理会他的抗议,慢悠悠地补充了第二句话,“我要你老板黎振标手上,那家‘环海运输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要么答应,要么就看着你们的楼盘,烂在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