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隆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此刻更是一刻都等不及,一心只想赶紧去验证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刚才那场围绕金币与物资的激烈争吵,就这么以一种谁都没料到的方式,暂时偃旗息鼓了。
镇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写满了希望与怀疑交织的复杂神情。
安东尼奥镇长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沈星洛转身,率先向着镇外东南方向走去,步伐从容不迫,不紧不慢。
格隆带着几个核心的矮人工匠和护卫,以及那个死活要跟来看热闹——
嘴里不停念叨着“成本”“风险”“如果是假的就亏大了”的地精账房,匆匆跟了上去。
就这么留下一众镇民和民兵,以及那支大部分成员还一脸茫然、保持着戒备状态的商队,留在原地——
努力消化着这接二连三的冲击。
虽说表面上的争吵没了,但无形的硝烟并未真正散去。
只不过从明面上的争执,转变成了大家心底,对那个神秘女子身份的深深猜疑与震撼。
而沈星洛呢,就像个技艺高超的弈棋者——
轻轻落下一子,就把整个局面搅得风云变幻。
她似乎根本不在乎矮人的怀疑与威胁,也不在意镇民们或感激或崇拜的目光。
她的目光,好像早已越过眼前这些纷扰,投向了更遥远、也更危险的地方。
仿佛在思索着另一盘棋局。
这条银矿脉,也许不单单是为了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倒更像是往平静湖水里投下的一块石头,试探着湖水的深浅,同时也惊动了……
潜藏在更深处的“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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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晨雾还在林间悠悠荡荡,尚未完全消散。
丝丝寒气依旧刺骨,每吸一口气,都能呼出长长的白汽,好似冬日里的烟囱。
一支沉默却透着怪异的小队,就这么离开了溪流镇,朝着东南方向的河滩地快步赶去。
沈星洛走在最前面,她的步伐看似轻盈舒缓,却奇异地保持着一种——
让身后以耐力着称的矮人,都需要略微加快脚步才能跟上的速度。
她的衣裙拂过沾满晨露的草丛,却未见丝毫湿痕。
老矮人格隆·石拳带着三名氏族里最得力的工匠,和两名全副武装的护卫,紧紧跟在后面。
他们脸色凝重得很,怀疑、焦躁——
还有一丝被强行勾起的,因那不容错过的可能性而生出的紧张,在脸上交织。
诺力,这个胡子编成无数细辫,眼神锐利得像老鹰的矮人勘探大师。
手里紧紧抓着他那套从不离身的精密勘探工具包,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了。
那个地精账房格鲁克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
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时间成本”、“机会损失”、“毫无根据的冒险”。
但他那滴溜溜转的小眼睛里,同样闪烁着贪婪与好奇的光。
河滩地距离溪流镇并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这里乱石嶙峋,一条浅溪蜿蜒流过,冲刷着圆润的鹅卵石,发出淙淙的声响。
四周是低矮的灌木和耐水植物,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荒凉。
无论以矮人还是地精的标准来看,这里都不像是什么富矿之地。
“就是这里?”
格隆停下脚步,粗壮的眉毛拧成了麻花,独眼在这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河滩上扫来扫去,语气里的怀疑都快溢出来了:
“女人,你最好别告诉我,你是在梦里梦到这里有银矿的!”
诺力早就按捺不住,“噗通”一下蹲下身!
双手急切地抓起一把泥沙,在指尖来回捻搓,感受着沙砾的质地。
紧接着,他又迅速捡起一块石头,对着阳光,仔细地敲击、观察,甚至把石头凑到鼻子下,用力地嗅了嗅。
可随着每一个动作的完成,他脸上的失望愈发浓重,像是暴风雨前压抑的阴沉。
“土壤松散,水流冲刷痕迹明显,岩石成分单一,没有伴生矿脉的典型气味……”诺力一边摇头,语气变得十分冲,转头就朝着格隆嚷嚷:
“格隆,咱八成是被耍了!”
“这儿根本就看不到一丁点儿矿藏的影子!”
地精格鲁克一听,立马扯着尖嗓子附和: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
“这纯粹是浪费时间,啥好处都捞不着!”
“我们的货车,还在镇子里被那些穷鬼围着呢!要是丢了货物……”
“给我闭嘴,格鲁克!”
格隆烦躁地低吼一声,但看向沈星洛的眼神,也已经充满了不善:
“女人,你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他手下的一名护卫,手已经按在了战斧的柄上,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沈星洛对于几乎指到鼻尖上的质疑,和隐隐的威胁毫不在意。
她甚至没有看那些躁动的矮人,只是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风中传来的、某种常人无法捕捉的细微声响。
她的目光,落在一片看起来与其他地方别无二致的乱石堆上。
这乱石堆所在的地面微微隆起,几块巨大的灰白色岩石半埋在泥沙里。
岩石上面覆着些许湿滑的青苔,在微风中似乎还闪着点点水光,透着股子潮湿的气息。
“解释?”
她轻轻重复了一句,声音依旧平静得如同脚下的溪水,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矿脉深眠于地底,并非总是愿意将其脉搏显露于浅表。”
“它们有自己的语言,只是……”
“你们寻找的法子,太过于依赖工具和既有的经验了。”
这话一出口,诺力这个勘探大师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对于一个把一辈子都献给勘探的矮人来说,这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你懂啥叫勘探?!”
“矮人探寻矿脉的手艺,都传了千万年了!你一个人类……”
他的话,突然就断了。
因为沈星洛缓缓抬起了一只素白的手,指尖虚点向那处乱石堆的下方地面。
没有冗长的咒文吟唱,没有耀眼的能量光辉,甚至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魔法波动。
但就在她指尖所指的地方,突然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