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拐进那条被野藤覆盖的山径时,林疏桐的鞋尖正踢到块带棱的石子。
她踉跄半步,手本能地扶住谢沉渊的衣袖——这动作太自然,像无数次并肩走在青竹镇的巷子里,可此刻玄铁剑的寒气透过布料渗进掌心,提醒她他们正走在刀尖上。
谢沉渊侧头,月光透过树杈在他眉骨投下阴影,却掩不住眼底的锐光。
林疏桐摇头,把袖中隐身符的边角又理了理。
符纸是前日在镇东老井签到时系统给的,当时她蹲在井边啃了三个桂花糕,系统叮的一声说咸鱼值达标,便掉出张泛着银纹的黄纸。
此刻符纸贴着她手腕,还带着体温,像颗小太阳。
我去前头探路。她压低声音,指尖刚触到符纸,就被谢沉渊扣住手腕。
隐身后灵力波动会弱三成。他拇指蹭过她腕间的薄茧——那是前日替阿木补桃木剑时磨的,若遇危险......
我有躺平盾。林疏桐抽回手,冲他晃了晃另一只袖中的玉牌。
那是上个月在破庙签到睡了个晌午的奖励,说是能反弹五成攻击。
她其实没试过,但看谢沉渊紧绷的下颌线,总得给他吃颗定心丸。
符纸在掌心灼出热意,再睁眼时,她已隐入夜色。
山风裹着松针香掠过鼻尖,她能听见身后队伍放轻的脚步声,像春蚕啃桑叶似的细碎。
走了约莫半柱香,前方忽然飘来焦糊味——是火把。
林疏桐贴着山壁蹲下。
月光被云遮住大半,她却看得清:二十步外的岔路口,四个穿玄色劲装的人正巡过来,腰间佩刀碰在石头上,叮铃当啷。
为首那人的刀鞘刻着墨色流苏纹,和原身记忆里墨流苏的标志分毫不差。
头,这破山径鸟不拉屎的,咱们何苦遭这罪?右边的喽啰踢飞块石头,要我说,那什么青竹镇的乌合之众,早该被雷劈散了。
闭嘴!左边的高个子甩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没听护法说?
那林九娘是天道闺女,连圣子都护着她......
天道闺女?喽啰嗤笑,天道要真疼她,能让咱们大半夜蹲这儿?
林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原身被骂天煞孤星时,耳边也总响着类似的嗤笑。
可此刻她不气,反而摸出腰间的传音玉牌——这是谢沉渊昨日用玄铁给她铸的,说比普通传讯符抗干扰。
她对着玉牌轻咳两声,三长两短。
山径后方很快传来两下石子碰撞声。
她知道谢沉渊收到了信号,正带着队伍在三百步外的灌木丛里隐蔽。
得找突破口。她贴着山壁挪到块凸起的岩石后,盯着巡逻队的脚步——他们每盏茶时间会绕着岔路口转一圈,两人守路,两人往林子里探。
如果等他们转过这轮,或许能......
阿桐。谢沉渊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她惊了下,才反应过来他用了密音术——这招她学不会,毕竟打坐时总犯困。东头有处断崖,我试过,能攀。
林疏桐眯眼望向东边。
月光重新漫下来,照见断崖上挂着的野藤,粗得能攥住。
她想起系统上周在枯井签到给的瞬移符,原本想着留着保命,此刻倒像根钥匙。
我去敌营内部。她对着空气比划,知道谢沉渊能看见她隐身时的影子,通讯阵应该在主帐,我破坏了他们就联系不上外援。
谢沉渊的眉峰皱成刀刻的痕。
他伸手,像是要抓她,却在触到隐身屏障时顿住。半炷香。他说,若半炷香没回来......
我比你会跑。林疏桐笑,摸出瞬移符。
符纸在指尖裂开金光时,她听见谢沉渊低低的,尾音被金光卷进风里。
再睁眼时,她正蹲在堆草垛后。
敌营的篝火在十步外噼啪响,烤得她脸发烫。
右边是座挂着红绸的帐篷,门帘掀开条缝,露出里面的青铜罗盘——那是通讯阵的阵眼。
林疏桐屏住呼吸。
脚边有蚂蚁爬过,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可咸鱼心诀自动运转起来,把紧张、后怕全吸进丹田,转化成缕缕暖意。
她摸出从清微宗借的破阵锥,指尖刚碰到帐篷帘,就听见里面传来冷笑:
那林九娘以为拉拢几个散修就能翻天?
等主上的雷劫令到,她的骨头渣子都得被天道碾成灰。
林疏桐的手顿住。
雷劫令?
原书里墨流苏为了讨好天道,确实炼过能引动天雷的法器。
她低头看了眼腕间的躺平盾,玉牌此刻泛着微光——是系统在提示危险?
没时间细想了。
她掀开帘子溜进去,破阵锥对准罗盘中心的明珠。一声,明珠碎成星子,通讯阵的蓝光瞬间暗了下去。
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赶紧滚到桌下,看见两双皮靴停在门口:
报!通讯阵......
废物!皮靴重重踹在桌角,震得林疏桐额头撞在桌腿上,去叫护法,就说......
她摸出最后张隐身符拍在身上,趁两人转身时猫腰溜出帐篷。
夜风吹得她后颈发凉,这才发现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等她回到队伍时,谢沉渊的玄铁剑正抵着个喽啰的喉咙。
那喽啰嘴被塞了破布,眼睛瞪得像铜铃。
找到了突破口。谢沉渊收剑,指腹抹过她发间沾的草屑,断崖藤条够粗,万毒谷的弟子能布毒雾掩行踪。
林疏桐把通讯阵被毁的事说了,众人眼里的光顿时亮得灼人。
阿木举着桃木剑蹦起来,却被赵虎捂住嘴——那小子兴奋得差点喊出声。
准备。谢沉渊抽出玄铁剑,剑锋挑破指尖,在剑脊画了道血符。
血珠落在地上,腾起缕白烟,三息后,跟我冲。
林疏桐摸出腰间的匕首——这是系统上个月签到送的,说是咸鱼专属,越懒越利。
此刻匕首在鞘里轻轻震颤,像在应和她擂鼓般的心跳。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卷来敌营的喧嚣。
有人喊有敌袭,有人吹起号角。
谢沉渊转头看她,眼里的冰碴子化了,漫出簇小火:这次,换我护着你。
林疏桐笑,把匕首攥得更紧。
远处篝火映红了天,像极了镇墙上那幅天道闺女的画——只不过这次,画里的姑娘不再站在原地,而是握着剑,和所有人一起,向那团火光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