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砸落在陈浔的背上,他没有停下。货郎伏在他肩头,气息微弱,嘴唇已泛出青灰。头顶最后一道横梁轰然断裂,尘烟扑面,他咬牙侧身,用左臂护住身后之人,右掌撑地翻滚而出。就在他冲出地窟出口的刹那,一股腥风自乱石堆后暴起。
七道血刃撕裂空气,呈弧形疾射而来,直取背心。
陈浔来不及回头,只觉肩胛处一阵灼烫——那是旧伤的位置。他猛然将货郎向前一推,整个人旋身半转,以右肩硬接一道血刃余劲。鲜血喷出,染红粗布短打,但他双足未停,顺势前扑,将昏迷的货郎牢牢护在身前。
血刃划空而过,在身后岩壁上留下七道焦黑裂痕。
就在这时,腰间残剑嗡鸣震颤。剑鞘自行崩裂,青冥剑脱鞘而出,如一道流光冲天而起。它在空中划出北斗弧线,迎向七道血刃。第一道血刃撞上剑锋,轰然炸碎;第二道被斜削而断;第三、第四接连崩解于半空。第五、第六交错斩灭,火星四溅,照亮了陈浔染血的侧脸。
第七道血刃速度最快,几乎贴着残剑脊背掠过,直逼咽喉。
残剑猛然回旋,以剑脊格挡,发出一声刺耳金鸣。剑身剧烈震颤,竟将血刃震退三尺,随后剑尖一绞,将其生生绞灭于尘烟之中。
剑未归鞘,悬停背后,剑尖微颤,指向乱石堆上方。
青衫人首领立于残垣之上,左手掐诀未散,右眼血丝密布,左眼却渗出缕缕黑烟。他盯着那柄悬浮的残剑,喉间滚出低吼:“不可能……你不过是个凡人……怎配执掌镇族神剑!”
陈浔单膝跪地,一手按住肩伤,鲜血从指缝不断涌出。他另一只手虚握剑柄,目光死死盯住对方。他的呼吸沉重,体内青金之气几近枯竭,但眼神未动。
残剑忽然轻震,剑身泛起一层青金涟漪。
原本六道暗金纹路缓缓游走,第七道纹路自剑格处浮现,如活蛇蜿蜒而上,最终与其他六道相连,隐隐构成北斗之形。剑纹亮起时,陈浔掌心一烫,仿佛有股暖流逆冲而上,直入经脉。
与此同时,青衫人首领左眼黑烟狂涌,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他手中血纹寸寸崩裂,化作灰烬飘散。他抬头怒视,眼中尽是惊怒与不甘。
“青冥……竟认你为主?!”他嘶声低吼,“区区蝼蚁,也敢染指长生令碎片?你们逃不掉的……它已经动了……”
话音未落,他周身血气翻腾,身形骤然化作一道血影,冲入林间深处,转瞬消失不见。
尘烟渐落。
陈浔喘息着伸手召回残剑。剑入鞘时,掌心触到剑柄,竟如烙铁般滚烫。他皱眉低头,发现剑柄上的暗金纹路仍在缓缓流动,似有生命。
他不再多想,撕下衣襟一角,草草包扎肩伤。布条刚系紧,便已被鲜血浸透。他俯身将货郎背起,脚步踉跄地踏上归途。
夜风穿林而过,吹得衣袂猎猎作响。
途中,残剑三次微颤,一次在左转路口,一次在溪边石桥,最后一次是在镇口牌坊下。每次震动都极短暂,如同预警,但他已无力细究。肩伤火辣,每走一步都牵动筋骨,可他始终挺直脊背,脚步未曾迟缓。
远处,镇口医馆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晃,昏黄光晕映在泥路上。
陈浔抬头看了一眼,加快步伐。货郎的呼吸越来越浅,指尖冰凉,唇色发紫,显然中毒已深。他记得那乌黑透骨钉的模样,也记得自己曾以剑气逼出部分毒血,但终究未能根除。
还差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他咬牙前行,额角冷汗滑落,混着血水流进眼角,刺痛难忍。残剑在背后轻轻发烫,仿佛回应着某种未知的威胁。
终于,他踏上医馆门前的石阶。门槛前积着雨水,倒映着灯笼微光。他抬起脚,正要跨入。
就在此时,残剑猛然一震。
陈浔脚步顿住。
他感到一股寒意顺着剑鞘蔓延至脊背。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剑身内部传出,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正在苏醒。
他缓缓回头。
夜色寂静,林影不动。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医馆门缝里渗出一丝极淡的腥味——不是药香,也不是血气,而是一种腐木混合铁锈的气息。
他重新面向门口,抬脚迈入。
门轴发出轻响。
屋内烛火微明,药炉尚温,案台上摆着半碗未喝完的汤药。床铺整齐,无人看守。整个医馆空无一人,连平日值夜的老医师也不见踪影。
陈浔将货郎轻轻放在床上,伸手探其鼻息。气息微弱,但尚存。
他直起身,正欲查看四周,忽觉背后一凉。
残剑再次震动,这次不再是轻微颤动,而是剧烈嗡鸣,剑鞘几乎要自行崩开。
他猛地转身,右手已搭上剑柄。
门外,一只乌鸦从屋檐跃下,拍翅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