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闭关的前一日,黄昏。
“藤泉居”外,小五行迷踪阵无声运转,将洞口遮掩得如同寻常山壁。洞内,赵小二正进行着最后一次《龟息养婴术》的修炼,力求将身心调整至最空明、最圆满的状态。
然而,就在他心神渐趋沉寂之际,洞府外那层基础禁制,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特定节奏的触动。
不是攻击,更像是……某种熟悉的信号。
赵小二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并未告知任何人自己具体的闭关之地,能寻到此处,并以这种方式叩门的,会是谁?
他起身,走到洞口,略一感应,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挥手暂时关闭了迷踪阵的部分效果,洞口的景象清晰起来。
只见暮色笼罩的幽寂谷中,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左侧是张昊。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外门弟子服饰,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眼神沉静,仿佛与这幽寂的山谷融为一体。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从洞内走出的赵小二。
右侧则是孙倩。她似乎比之前清瘦了些,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在黯淡的暮色中显得格外明亮。此刻,她那双灵动的杏眼中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不舍,还有一丝强撑起来的活泼。见赵小二出来,她立刻往前凑了一步,嘴唇动了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带着颤音的呼唤:“赵…赵师叔……”
这声“师叔”叫出口,她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眼圈微微泛红,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赵小二看着眼前这两位曾与他并肩作战、共历生死的友人,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他快步走出洞口,来到两人面前,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温声道:“张师兄,孙师姐,此地没有外人,还是像以前一样称呼我便好。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张昊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在赵小二身上停留片刻,似乎是在确认他的状态,然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孙倩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抢着回答道:“我们……我们去问了柳师姐,她只告诉我们大概方向,是我们自己一路找过来的!这地方可真偏啊……”她说着,目光扫过这荒僻的山谷和简陋的洞口,眼中担忧更甚,“赵师弟,你怎么选这么个地方闭关?灵气好像……不是很足的样子。”
“此地清净,适合闭关。”赵小二简单解释了一句,没有多说。他看向张昊,又看看孙倩,心中明了他们的来意,一股暖流悄然划过心田。“劳烦师兄师姐挂念,还特意跑这一趟。”
张昊依旧沉默,但他缓缓抬起了手。他的掌心,托着一块拳头大小、通体黝黑、毫无光泽的石头。那石头表面布满了天然的、如同斧凿刀劈般的粗犷纹路,入手极其沉重,散发着一种亘古不变的坚硬、沉稳气息。
“玄铁石。”张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只有简短的三个字。他没有多说任何祝福或叮嘱的话,只是将这块沉甸甸的石头递到赵小二面前。
赵小二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张昊的用意。玄铁石,乃是炼制飞剑、法器的上佳材料,以其无与伦比的坚硬和稳定性着称。张昊送此物,绝非让他用来炼器,而是取其“坚不可摧、稳如磐石”的意象,寓意道心坚定,稳守本心,不为外物所动,不为心魔所扰。
这份礼物,看似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笨拙,却饱含了张昊那份沉默寡言下最深沉的关切与祝愿。
赵小二郑重地双手接过那块冰冷的玄铁石,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与坚硬的质感,仿佛也接过了友人那份沉甸甸的期盼。他凝视着张昊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张师兄,我明白了。多谢!”
张昊见他会意,冷峻的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再次吐出两个字:“保重。”
这两个字,依旧简短,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蕴含着千言万语。
这时,孙倩也急忙从自己那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储物袋里,费力地掏出了一个……体积几乎有半个她那么大的、崭新的超大号储物袋,塞到赵小二怀里。
“赵师弟!这些……这些都给你带上!”孙倩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和关心,“都是我这些日子炼制的,你看看,说不定……说不定哪一样就能用上呢!”
赵小二下意识地用神识扫了一下那个超大储物袋,里面的情形让他嘴角不由微微抽搐了一下。
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各式各样的玉瓶、玉盒,上面贴着孙倩那特有的、略显稚嫩却标注得极其认真的标签:
“超级无敌十日不饿丹”(旁边还画了个捂着肚子打饱嗝的小人)
“灵力瞬间补满丸(试验版,效果待定,慎用!)”
“提神醒脑必备薄荷清凉散”
“伤口一抹愈合膏(小动物试验有效)”
“笑口常开散(心情不好时闻一闻)”
“驱虫避蛇特效香囊(加了料,效果加倍)”
“安神助眠薰衣草精油(我自己都爱用)”
……
林林总总,五花八门,从功效不明的丹药,到各种稀奇古怪的日常用品,简直像个移动的杂货铺。许多丹药的品阶并不高,有些甚至明显是失败品或者效果存疑的试验品,但每一瓶、每一盒都封装得仔仔细细,标签写得认认真真。
赵小二抬起头,看着孙倩那双因为紧张和期盼而睁得大大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写着——我知道我炼的丹可能帮不上大忙,但我把我能想到的、能做到的,都给你准备好了,只希望你能平安顺利。
这份略显笨拙、甚至有些好笑的心意,却比任何珍贵的丹药都更让赵小二动容。
他抱紧了那个沉甸甸、装满了关怀的储物袋,看着孙倩,声音温和而坚定:“孙师姐,谢谢你。这些东西……我很需要,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孙倩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得到了天大的肯定。但笑着笑着,她的眼圈又红了,声音带着哽咽:“赵师弟……你……你一定要成功啊!我们……我们等你出来!”
暮色渐浓,山谷中一片寂静,唯有孙倩带着哭腔的祝福在轻轻回荡。
张昊站在一旁,沉默地注视着赵小二,那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仿佛在说,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在。
赵小二看着眼前的张昊和孙倩,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有友如此,夫复何求?他将那块玄铁石和那个超大储物袋郑重地收好,对着两人,深深一揖。
“张师兄,孙师姐,你们的话,你们的礼物,我赵小二铭记于心。此番闭关,必竭尽全力。”他直起身,目光扫过两位友人,“等我出来。”
没有更多的豪言壮语,只有这最简单的三个字,却承载着最重的承诺。
张昊重重地点了点头。
孙倩则用力抹了把眼角,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嗯!我们等你!”
暮色中,两人转身离去。张昊的背影依旧挺拔沉默,孙倩一步三回头,最终也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与林木之间。
赵小二站在洞口,久久凝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直到再也感知不到任何气息。
他缓缓退回洞内,迷踪阵再次无声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