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功，便成仁！”
决绝的话语在彻底封闭的洞府中回荡，最终被厚重的石壁与层层禁制吸收，归于死寂。外界的一切声响、光线、纷扰，都被彻底隔绝。此地，此刻，只剩下赵小二，以及他体内那奔腾不息、已达圆满的精气神。
他盘膝坐于聚灵阵的核心，双目闭合，面容沉静如水，不见丝毫临阵前的紧张与躁动，反而有种近乎冷酷的平静。筑基丹就在触手可及的寒玉盒中，那磅礴的药力仿佛隔着盒壁都能隐隐感受到，如同沉睡的火山，诱惑着他去引动，去冲击那梦寐以求的瓶颈。
但他没有。
五年隐忍，无数次在险境中挣扎求生，早已将“根基”二字刻入他的骨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高楼万丈起于垒土，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有半分侥幸与急躁。
“欲速则不达。”吴清风师尊的教诲在心头浮现，“筑基非是赌博，乃是水到渠成。强行冲击，纵使得逞，亦是根基虚浮，遗祸无穷。”
他深深明白，自己虽凭借玉珏、丹药、机缘，将修为推至炼气巅峰，甚至触摸到了筑基的门槛，但炼气期终究是打基础的阶段。这“圆满”的状态，或许可以支撑他尝试冲击，但若要提高成功率，若要铸就最坚实的道基，就必须将这“圆满”再细细打磨，剔除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瑕疵，使其真正达到无瑕无垢、圆融如意的境地。
心念既定，再无杂念。
他摒弃了所有关于筑基的遐想与担忧，心神彻底沉入体内。意念引动，《青云炼气诀》筑基篇的法门开始缓缓运转。
这并非为了提升修为——炼气巅峰已是此阶段的极限。而是为了“纯化”，为了“掌控”。
功法一经运转，聚灵阵汇聚而来的精纯灵气，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乳白色灵雾，如同百川归海，自他周身毛孔、穴窍，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
若在平日，如此海量的灵气涌入，经脉必会传来鼓胀之感。但此刻，赵小二的经脉经过无数次淬炼，尤其是炼气巅峰的打磨，早已宽阔而坚韧。灵气涌入，如同溪流汇入深潭，并未引起太大波澜。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些新涌入的灵气，与自身本就充盈欲溢的灵力相融合。这个过程，并非简单的叠加，而是一种精细至极的“梳理”与“提纯”。
心神高度集中，神识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内视着经脉中奔腾的灵力洪流。他“看”到，那青蒙蒙的灵力之中，虽已极为精纯，但依旧存在着极其细微的、不同属性的灵气残留，以及因长期服用丹药而积淀下的、几乎不可察的药毒杂质。这些，便是“瑕疵”，是阻碍道基完美的尘埃。
《青云炼气诀》筑基篇的玄妙此刻显现。法诀运转之下，灵力在经脉中并非直线奔流，而是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螺旋劲力，如同一个无形的磨盘，又好似永不停歇的浪潮，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研磨着灵力本身。
“嗤……”
极其细微的、仿佛水汽蒸发的声音在体内响起。那是灵力在高速运转、相互摩擦碰撞中，被强行剥离、排出的杂质。这些杂质被逼出灵力流，或是通过毛孔化作无形的污气排出体外，或是被运转的灵力直接碾碎、湮灭。
与此同时，他对灵力的掌控，也在这种极限的纯化过程中，被锤炼到一种惊人的地步。
他尝试着将一股灵力分化为百股、千股更细的支流，让它们沿着不同的细微经脉穿梭游走，模拟着各种复杂法术、剑诀、丹诀的运转路径。开始时，尚有支流失控，相互碰撞，但很快，在他的精准调控下，这些灵力支流变得如臂使指，灵动非凡，彼此泾渭分明，又能在需要时瞬间融合归一。
他又尝试着将灵力极度压缩。原本如同雾气般的灵力，在他的意志下，被强行挤压，颜色逐渐加深，从淡青变为深青，再趋于一种近乎液态的、粘稠而沉重的状态。虽然距离真正的液态真元尚有本质差距，但这种高度压缩的灵力，其蕴含的能量与爆发力，已远超寻常炼气巅峰。
压缩，释放；再压缩，再释放。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与灵力，但他乐此不疲。每一次压缩与释放，都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本质有了更深的理解，对灵力的“韧性”与“潜力”有了更直观的把握。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悄然流逝。
洞府内，只有聚灵阵稳定的嗡鸣，以及赵小二绵长而有力的呼吸声。他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汇聚而来的灵气，又通过《青云炼气诀》的玄妙，将其转化为最精纯的养料，反哺自身。
他的肌肤表面，渐渐沁出一层极其淡薄的、几近无色的油汗，带着一丝极淡的腥气。这是肉身在灵力反复冲刷下，排出的最后一丝深层杂质。
他的气息，在这种持续的、近乎自虐般的纯化与打磨中，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内敛。那原本已达圆满的精气神，此刻仿佛被投入了一座无形的熔炉，经受着千锤百炼，去芜存菁，变得更加凝实，更加纯粹。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数日。
赵小二缓缓收功，睁开了双眼。
眸中神光湛然，却不再刺目，而是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深而平静。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感受着体内那奔腾不息，却又如温顺羊群般完全受他掌控的磅礴灵力。
心念微动，一股灵力自指尖透出，不再是寻常的青色气芒，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深青近乎墨色的流光，凝练无比，在指尖缭绕盘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变得更加“沉重”，更加“纯净”，流转之间，圆融自如，再无半分滞涩。仿佛只要他愿意，一个念头，便能引动雷霆之威。
“灵力如汞，流转自如。”他低声自语，感受着那份远超从前的掌控感与力量感，心中一片澄明，“根基越牢，筑基越稳。”
这初步的修炼与打磨，效果显着。他感觉自己的状态，比刚闭关时，又提升了一截。那层看不见的、阻隔在炼气与筑基之间的屏障，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仿佛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