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那句“人粽子”的狠话,在死寂的溶洞里激起一丝涟漪。
他紧握着那张“净心神咒”的黄符纸,纸的边角已经磨损,还带着他手心的汗渍,一步一步地朝着那青铜祭台挪去。
脚下的碎石和不知名的碎骨头渣子,在他的靴子底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在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诡异地方,显得格外刺耳。
祭台上的登山者,全身的冲锋衣被血和泥弄得面目全非,脑袋低垂着,头发一缕缕地黏在额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身上画满了暗红色的诡异符文,弯弯曲曲,犹如无数条扭动的血蜈蚣,爬满了衣服和裸露的皮肤,散发着一股邪魅的气息。
空气中那股铁锈混合着烂肉的恶臭,正是从这些符咒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熏得人头晕目眩。
“我去,这味儿……”
林默皱起鼻子咒骂了一句,硬着头皮又往前蹭了两步。
他左手捏着符,右手不自觉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汗,然后悄悄地摸上了腰后别着的那把老桃木剑的剑柄,冰凉粗糙的木柄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祭台上那毫无动静的人影,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秦雪蜷缩在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屏幕碎成蜘蛛网的终端,指甲都掐得发白了。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江晚秋那句没说完的“小心”和导师邮件里那句“勿信天机阁”交织在一起,仿佛两股麻绳紧紧地缠绕着她的心。
苏小米倒是往前挪了一小步,几根细长的银针夹在她的指缝间,针尖在溶洞深处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暗红光线中,闪烁着一丝幽幽的寒光,宛如毒蛇的獠牙。
她那对平素总是透着些许暖意的眼眸,此刻却深沉得宛如两口深潭,警觉地审视着祭台四周的每一处阴影。
云无心离得最近,就在祭台侧前方几步远的地方。
她宛如一座冰冷的石雕,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轻微。
手中的断剑斜斜地指向地面,剑尖微微上挑,角度刁钻,恰好封锁了祭台上那人可能突然暴起扑向任何人的路径。
剑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陈旧划痕,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一股无声的杀意。
水滴从高高的溶洞顶渗落下来,砸在她脚边的青铜祭台底座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林默终于艰难地挪到了祭台边。
那登山者的脸与他的距离不到一尺。
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林默能够看到他露出的半张脸,灰暗得没有一丝生气,嘴唇干裂发紫,眼窝深陷。
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这还是一个有生命的物体——
或者说,曾经是。
“兄弟,不好意思了,你忍一下!”
林默低声嘟囔了一句,似乎是在给自己鼓劲。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抬起手,指尖夹着那张“净心神咒”,如闪电般朝着登山者画满符咒的额头拍了下去!
符纸刚刚触碰到那冰冷黏腻的皮肤,异变就突然发生了!
“嗤——!”
一股浓郁得无法消散的黑气,如火山喷发般从登山者全身那些暗红的符咒中喷涌而出!
就像是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中,发出刺耳的尖啸。
那黑气带着浓烈的硫磺和尸臭味,熏得林默眼前一黑,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拍过去的黄符纸瞬间变得焦黑,边缘卷曲,发出“噼啪”的轻响,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点燃,上面的朱砂符文猛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死死地抵住那汹涌的黑气,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角力!
“小心啊!”
苏小米的惊叫声被那刺耳的尖啸声淹没。
就在红光和黑气僵持不下的瞬间,祭台上那个一直像死人一样低着头的登山者,
突然猛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根本就不是人的眼睛!
眼珠子像两颗烧得通红的炭球,瞳孔缩成两个针尖大小的黑点,里面翻滚着纯粹的、暴戾的疯狂!
那张灰扑扑的脸上,肌肉扭曲着,嘴巴咧开一个极其怪异的弧度,露出阴森森的白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
“吼——!!!”
红眼登山者的四肢猛地一挣扎!
捆在他手脚上、看似坚固无比的皮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嘣”的一声全部崩断!
他整个人就像被强力弹簧弹起来一样,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恶风,直直地扑向离他最近的林默!
速度快得惊人,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林默刚刚被符咒的反冲力震得手臂发麻,那红眼怪物就已经扑到了眼前!
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对方嘴里喷出的腥臭唾沫星子,还有那双红眼里倒映出的自己惊愕的脸!
“快躲开!”
一声冰冷的断喝,几乎和剑光同时到达!
云无心终于动了!
她一直蓄势待发的身体,如同拉紧的弓弦突然松开!
没有丝毫花里胡哨的动作,只有最纯粹的速度和杀意!
断剑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银色闪电,后发先至,无比精准地从斜下方撩起,直直地刺向红眼登山者的心窝!
噗嗤!
剑刃刺入肉体的沉闷声响,在溶洞里格外清晰。
断剑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登山者的冲锋衣,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胸膛,一直没到剑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红眼登山者扑向林默的动作,突然就僵住了,身体被断剑巨大的冲力带得向后一仰。
那双燃烧着疯狂的红眼睛,死死地盯着云无心,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破风箱一样的抽气声。
他的爪子伸向林默,距离林默的脖子不到三寸,指甲乌黑发亮,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林默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杀意,就像一阵寒风擦过他的汗毛,吓得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狂跳,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下却踩到一块松动的碎石,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呃……嗬……”
登山者的身体挂在云无心的断剑上,不停地抽搐着。
他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云无心,疯狂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度的痛苦和迷茫。
云无心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苍白如纸。
她的手紧紧握住剑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却冷得像万年寒冰,没有丝毫动摇。
只有离她最近的人,才能看到她眼底深处闪过的一丝复杂情绪。
突然,被断剑刺穿的伤口处,没有鲜红的血液流出,反而涌出了粘稠得像沥青一样的黑血!
这黑血好像有生命似的,顺着剑身缓缓流淌,滴落在冰冷的青铜祭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在死寂的溶洞里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更诡异的是,
那黑血竟然开始在青铜祭台上蔓延,仿佛要将整个祭台都吞噬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