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星火营地大部分区域已陷入寂静,只有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变异生物嘶吼,打破着夜的宁静。
在新划出的“临时安置区”内,从黑隼工业区救回的幸存者们,在饱餐和初步治疗后,大多沉沉睡去。然而,他们的睡眠并不安稳。
夏语没有休息。她盘膝坐在安置区附近一栋建筑的屋顶,双眼微阖,强大的心灵力量如同最细腻的蛛网,轻柔地覆盖着整个安置区。她没有强行读取任何人的思维,那是禁忌,她只是在感知着那些睡眠中逸散出的、最本真的情绪波动——恐惧、悲伤、迷茫,以及……那丝若有若无的晦暗。
起初,一切似乎都很正常。疲惫的身体得到了休息,温暖的食物抚慰了肠胃,安全的环境松弛了神经。逸散出的情绪多以解脱和模糊的安心为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睡眠进入更深阶段,潜意识的防线变得薄弱时,变化开始了。
一丝丝扭曲的、充满怨毒的低语,如同污水中的气泡,开始从少数几个幸存者的梦境深处泛起。这些低语并非清晰的语言,而是更原始的、由痛苦、憎恨和绝望凝聚成的意念碎片,带着工业区那怨憎聚合体特有的“味道”。
夏语的眉头微微蹙起。她集中精神,锁定了那几个情绪源。
其中,就有老陈。
在老陈的梦境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暗红色菌毯包裹的仓库。但这一次,景象更加扭曲恐怖。死去的同伴们并没有安静地躺在地上,而是变成了狰狞的缝合怪,用空洞的眼睛盯着他,发出无声的控诉。暗红色的菌毯如同活物般蠕动,缠绕着他的脚踝,向上蔓延,一个充满诱惑又无比恶毒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回荡:
“……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
“……他们死了,你却在这里享受安宁……”
“……背叛……是你抛弃了他们……”
“……加入我们……融为一体……才是永恒的解脱……”
“……仇恨……毁灭……让所有人都感受我们的痛苦……”
老陈在睡梦中痛苦地辗转,额头渗出冷汗,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在抗拒,又似乎在低语回应。
类似的场景,在另外三四个幸存者的梦境中同步上演。那些微弱的煞气残留,如同被激活的种子,在他们心灵最脆弱的时刻,疯狂地汲取着他们本身的负面情绪,并将其放大、扭曲,试图将绝望与怨恨植入他们的心底。
夏语没有贸然用强力介入。这种源于心灵深处的侵蚀,粗暴的驱散可能会伤及宿主本身的精神,甚至可能打草惊蛇,让那隐藏的煞气种子潜伏得更深。
她开始轻声吟唱,声音空灵而抚慰,如同母亲的呢喃,又如同山涧的清泉。这是她结合自身异能摸索出的“安魂曲”,能温和地抚平精神涟漪,加固心灵壁垒。
纯净的心灵之力如同月光般洒落,渗入那些被噩梦困扰的幸存者意识中。扭曲的梦境景象仿佛被罩上了一层柔光,变得不那么真切;那恶毒的低语也被空灵的吟唱所干扰、削弱。
老陈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身体的挣扎也缓和下来。另外几处躁动的精神波动也渐渐平复。
但夏语能感觉到,那晦暗的种子并未被根除,只是暂时被压制了下去。它们如同蛰伏的毒蛇,一旦宿主再次陷入巨大的情绪波动或精神虚弱,便会再次抬头。
“情况比想象的麻烦。”夏语通过精神链接,将观察到的情况实时共享给风尘和苏婉。
一直在议事厅等待消息的风尘神色凝重。苏婉则立刻起身:“我去准备一些宁神静气的药剂,明天开始给他们服用,双管齐下。”
风尘沉吟片刻,道:“辛苦你了,夏语。继续监控,注意自身消耗。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我们需要弄清楚,这煞气种子是仅仅依靠宿主自身情绪滋长,还是……能从外界获得‘养分’或者指令。”
他想到了那个神秘的窥视者,以及可能存在的、操控煞气的幕后黑手。
……
与此同时,营地外围,墨衡正在指挥着几名学徒,将刻画好符文的玉牌埋入特定的节点。随着最后一块玉牌归位,他手掐法诀,低喝一声:“启!”
嗡——!
一道无形的、温和的波动以营地中心为原点,悄然扩散开来,覆盖了整个居住区和安置区。新增加的“清心净尘”辅助阵法开始运转。它没有攻击性,也不会明显改变灵气流向,只是如同绵绵春雨,无声地洗涤着空气中游离的负面能量,抚慰着疲惫的心灵,让那潜藏的煞气种子如同暴露在微弱的阳光下,难以肆意生长。
做完这一切,墨衡抬头望向安置区的方向,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阵法只能治标,根源上的问题,还需要找到解决之道。
夜色更浓,星火营地在宁静的表象下,一场无声的、关乎心灵的攻防战,已经悄然展开。噩梦的低语暂时被压制,但隐患的根须,依旧深扎在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