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智勇的声音在投影仪的运转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林强低头翻看笔记本，有点不在状态，心里盘算着周末抽空去一趟曹剑那边，跟他了解一下mp3和mp4的最新市场行情。
林强？周智勇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苹果数据线项目的测试报告，你那边有最新进展吗？
林强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感受到舒欣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下。啊，测试组放假前发来的数据显示，在五千次插拔后，接口处的金属疲劳度比标准值高出7%。
田彬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哈欠，引得朱迪捂嘴偷笑。周智勇皱眉扫视一圈，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每个人：看来春节假期把各位的神经都放松过头了。他敲了敲白板，这个项目关系到公司能否进入苹果供应链，不是儿戏。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林强注意到周智勇的左手食指在激光笔上快速敲击，这是他焦虑时的小动作。
这样吧，周智勇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今天先到这里，下周一我要看到完整的改进方案。他顿了顿，目光在会议室扫了一圈，声音压低，实话告诉大家，今年行业形势不好，公司可能会精简人员。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哗然。朱迪皱起眉头：老周，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智勇推了推眼镜：只是给大家提个醒。去年诺基亚那个大单没拿下，公司营收比预期少了20%。他朝会议室门口看了一眼，业务部和财务部那边应该最清楚。
林强和舒欣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公司里的暗流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会议结束后，同事们三三两两回到工位。朱迪拉着舒欣去茶水间，田彬则凑到林强身边：听说没？财务部郑姐离婚了，老公跟个年轻姑娘跑了。
林强皱眉：别乱传闲话。但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财务部方向，透过玻璃墙能看到郑玉芬正对着电脑发呆，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
下午四点多，周智勇突然出现在林强工位旁：来我办公室一趟。
周智勇的小办公室堆满了样品和图纸，唯一整洁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深圳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地点。林强认出其中一个是华强北电子市场。
周智勇关上门，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看看这个。
林强翻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详尽的mp3市场分析报告，比他枕头下那本《市场营销入门》专业得多。报告里详细列出了各品牌mp3的销量、价格区间、用户评价，甚至还有一张深圳主要电子代工厂的联系表。
老周，这...林强心跳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文件边缘。
我可能过段时间会离职。周智勇的声音很平静，自己开公司做安防配套。这些资料对我没用了，你拿去吧。
林强猛地抬头，看到周智勇眼镜片后闪烁的目光——那不是打工人的疲惫，而是创业者才有的锐利。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强小心翼翼地问。
周智勇笑了笑：因为你跟我刚入职的时候很像。他指了指报告最后一页，特别是这个差异化竞争策略，你会有启发的。
林强翻到最后，看到用红笔圈出的一段话：mp3配件市场尚未饱和，特别是运动型防水外壳和车载转换器，利润率比主机高30%以上...
窗外传来员工下班后的嘈杂声，周智勇站起身：今天会议上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公司确实在考虑裁员，你们这些入职不满三年的最危险。他拍了拍林强肩膀，早做打算。
回到工位时，舒欣已经收拾好包包在等他了。她敏锐地察觉到林强的异样：周工跟你说什么了？
林强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摇头：回去再说。
城中村的夜晚总是来得早。不到七点，狭窄的巷道就已经笼罩在昏暗中了。林强和舒欣挤在油腻的小饭馆里，面前是一盘辣椒炒肉和两碗米饭。
周工要离职创业？舒欣的筷子停在半空，眼睛瞪得圆圆的，做安防？
林强点点头，把周智勇给他的资料拿出来：他还给了我这个。舒欣，你看这个配件市场分析...
所以公司真的要裁员？舒欣的声音突然提高，又迅速压低，我们才入职一年多...
林强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别怕，就算最坏情况发生，我也可以多打一份工。他顿了顿，眼神坚定起来，或者...我们干脆自己创业。
舒欣的眉头皱了起来：就靠那两万块钱？林强，创业不是过家家，万一失败了...
老周说可以先兼职做。林强翻到报告最后一页，你看这个配件市场，启动资金不需要很多。我算过了，第一批货只要五千块就能拿...
老周老周，你就这么相信他？舒欣突然打断他，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小饭馆嘈杂的人声突然变得刺耳。林强没想到舒欣反应这么激烈，一时语塞。隔壁桌的打工仔们正大声划拳，啤酒瓶碰撞的声音像在嘲笑他们的争执。
对不起...舒欣深吸一口气，我只是...害怕。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银手链，如果我们都失业了，房租怎么办？吃饭怎么办？
林强的心突然软了下来。他想起舒欣老家那个摇摇欲坠的吊脚楼，想起她每个月寄回去的那一半工资。对她来说，稳定比梦想更重要。
我答应你，不会贸然辞职。林强轻声说，我们先看看公司情况，好吗？
回到出租屋，舒欣一言不发地去洗澡。林强坐在床边翻看周智勇给的资料，越看越觉得有戏。特别是那个运动型防水外壳的概念——市面上大多数mp3都不防水，而喜欢运动的年轻人正成为mp3的主要消费群体。
浴室门开了，舒欣擦着头发走出来，身上穿着那件已经洗得发白的睡衣。看到林强专注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
真这么看好那个配件市场？
林强抬头，看到舒欣眼中的担忧和妥协，心头一热：你看这个数据，去年深圳mp3销量增长了120%，但配件种类很少。如果我们专做小众配件...
我们？舒欣挑眉。
当然是我们。林强搂住她的肩膀，你比我细心，管账最合适。老周说了，夫妻档创业成功率最高。
谁跟你是夫妻！舒欣红着脸捶他，但表情已经缓和下来，...具体要怎么做？
那天晚上，他们挤在单人床上，头碰头地研究到深夜。林强画着草图，舒欣计算成本，时而争论时而大笑。窗外的城中村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大排档偶尔传来的碗碟碰撞声。
第二天清晨，林强比闹钟醒得还早。他看着怀中熟睡的舒欣，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今天是周六，他要给高中同学刘志伟打个电话，还要联系大学同学曹剑，去他们公司跑一趟，了解一下mp3和mp4的最新市场动向。无论如何，第一步总要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