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3月2日，深圳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更早。逸图科技研发部的玻璃窗外，木棉花已经悄然绽放，火红的花朵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林强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电路图，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击着，心思却早已飞到了江西。曹剑昨天发短信说30台mp3已经发货，按物流信息今天应该能到刘志伟手上。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生怕错过任何一条短信。
林工，这个接口测试数据有问题。田彬突然凑过来，指着屏幕上一组波形图，你看，在高温环境下信号衰减明显增大。
林强回过神来，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我看看...应该是屏蔽层设计的问题。他调出另一组数据对比，老周上次说可以用镀银铜线试试。
提到周智勇，田彬压低声音：听说老周昨天去总经理办公室谈了一下午，出来时脸色很难看。
林强心头一紧。自从周智勇暗示可能要裁员后，研发部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每个人都在暗中观察，猜测谁会第一个离开。
林强，过来一下。周智勇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林强手一抖，差点碰翻水杯。
小办公室里，周智勇关上门，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苹果数据线项目的测试报告，你整理得怎么样了？
已经完成了80%，林强翻开文件夹，就是金属疲劳测试那部分还需要再验证一次。
周智勇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听说你最近在帮老家朋友代购mp3？
林强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强作镇定：就...帮高中同学带了几台，他在县城开网吧...
不用紧张。周智勇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阳光，我只是提醒你，别耽误正事。公司现在...情况特殊。
林强注意到周智勇的办公桌已经收拾得异常整洁，角落里放着一个纸箱，里面装着几本专业书籍和个人物品——这分明是在做离职准备。
老周，你...林强欲言又止。
周智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纸箱，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下周公布裁员名单。我主动申请了离职补偿。他顿了顿，公司给了N+3，还算厚道。
窗外传来尖锐的汽车鸣笛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办公楼前。林强认出那是总经理的座驾。
记住，周智勇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无论发生什么，先保住工作。创业的事...等时机成熟再说。
回到工位，林强发现舒欣正焦急地等着他。怎么了？他小声问。
舒欣脸色苍白：郑姐刚告诉我，第一批裁员名单明天就会公布。研发部...要裁掉三分之一。
林强的心沉了下去。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那里有刘志伟刚发来的短信：30台已收到，正在分货，尾款三天内打给你。
如果这时候被裁员...
别怕，林强握住舒欣冰凉的手，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们还有mp3生意这条后路。
舒欣的手指紧紧攥住工牌带子，指节发白：可是...如果两个人都被裁...
这个可能性像一盆冰水浇在林强头上。他想起出租屋里那个装着全部积蓄的抽屉，想起舒欣说要寄回家修房子的5000块钱，想起周智勇桌上那个已经收拾好的纸箱...
下班时间一到，同事们陆续离开。林强和舒欣走在最后，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们去超市逛逛吧，去散散心…林强突然说，顺便看下那里的数码专柜，了解一下市场行情。
舒欣惊讶地看着他：现在？
林强眼神坚定，既然公司情况不明朗，我们得早做准备，多做点功课。
……
两人散着步来到松岗东方路口的姊妹城百货，发现超市门前人头攒动，巨大的清仓甩卖横幅在晚风中猎猎作响。林强和舒欣站在百货公司门口，惊讶地看着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怎么这么多人？舒欣踮起脚尖张望，发丝被风吹得轻轻拂动。
林强拉着她的手挤进人群，迎面撞上一个推着购物车的中年妇女。购物车里堆满了打折的锅碗瓢盆，最上面还压着几个毛绒玩具。
阿姨，这里怎么这么热闹？林强提高声音问道。
百货公司要关门啦！妇女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听说要改成什么电子市场，所有东西都打五折！
林强和舒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穿过拥挤的日用品区，他们来到原本的家电数码区域。这里已经空了大半，仅剩的几个柜台前围着不少捡便宜的顾客。
老板，这个复读机多少钱？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指着柜台里的样品问道。
最后三台，每台120，要的话赶紧拿走！老板头也不抬地整理着纸箱。
舒欣凑近看了看标价牌：原价要268呢，真便宜。
林强却注意到柜台角落里贴着的一张告示：本店迁至沙井电子市场b区12号，欢迎新老顾客惠顾。
请问，林强拦住一个正在拆展架的工人，这里真的要改成电子市场吗？
工人擦了把汗：可不是嘛！下个月就开始装修，听说要搞成深莞地区最大的电子市场，比沙井那个还大两倍！
舒欣的眼睛亮了起来：林强，这会不会是...
林强已经掏出小本子，快速记下看到的信息。他拉着舒欣来到商场服务台，那里贴着一张崭新的招商海报。
深莞电子市场一期招商启动，林强小声念着海报上的文字，首年租金优惠，前100名签约商户免三个月租金...
一个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他们，热情地走过来：两位对铺位有兴趣？我们市场主要经营电子元器件、数码产品，位置就在松岗和东莞交界，交通很方便的！
舒欣紧张地捏了捏林强的手，小声问：租金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