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深圳，凤凰花开得绚烂如火，而科技园里的竞争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英科导航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长桌两边，坐着以赵启明为首的“硬件派”和以张志伟为首的“软件派”，中间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
“我再重申一次，”赵启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公司70%的利润来自车载硬件，但只有30%的资源分配给我们。移动互联网那边烧了那么多钱，用户是有了，但变现呢？一个月广告收入才十几万，够干什么？”
张志伟不甘示弱：“赵工，移动互联网是未来！现在不投入，等百搜、高德把市场占完了，我们连汤都喝不到！”
“未来未来，公司现在就要活不下去了！”赵启明拍桌子，“你知道车厂又要求降价了吗？下个季度再降3%！我们的利润已经薄得像纸了！”
“那是因为你们的方案没有创新！如果能做出差异化的产品……”
“差异化？你告诉我怎么差异化？硬件就是硬件，芯片、屏幕、主板，成本摆在那里！”
争吵越来越激烈，其他人都不敢说话。林强坐在主位，沉默地看着。这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特别严重。公司内部路线的分歧，已经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候。
“够了。”林强终于开口，声音不大，但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写下两个字：生存。
“各位，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怎么活下去。”林强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金融危机还没结束，车市在下滑，百搜在碾压。这个时候内斗，等于自杀。”
他顿了顿：“所以，我要做一个决定——但不是现在做。给大家一个月时间，六月我们再开这个会。这一个月，我要看数据。”
“什么数据？”赵启明问。
“车载业务，我要看到降低成本5%的方案，或者找到新的利润增长点。移动互联网，我要看到清晰的变现路径，或者用户增长达到一个新高度。”
林强看着他们：“一个月后，谁的数据好，资源向谁倾斜。公平竞争，用结果说话。”
这个方案暂时平息了争吵，但林强知道，这只是拖延。根本问题没解决——公司的战略方向到底在哪里？
会后，章若英找到林强。
“你这是在走钢丝，”她说，“如果一个月后两边数据都不好呢？”
“那就砍掉一边，”林强说得很平静，“公司小，不能两条腿瘸着走路。”
章若英看着他：“林强，你成熟了。但成熟也意味着要做痛苦的选择。”
“我知道。”
那天晚上，林强回家很晚。彭如燕还没睡，在书房处理工作。她加入的那家创业公司发展很快，最近在做一个母婴社区App，她负责产品。
“还没睡？”林强走过去。
“在想个功能，”彭如燕揉了揉太阳穴，“你怎么又这么晚？”
“公司有点事。”
彭如燕看着他疲惫的脸，放下手里的活：“林强，我们聊聊。”
两人坐在阳台上，五月的夜风很温柔。
“你是不是又在为公司的方向发愁？”彭如燕问。
林强苦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其实我这边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彭如燕说，“我们公司在做母婴社区，但现在宝宝树、妈妈网已经很成熟了。团队里也在争论，是跟进模仿，还是找新方向。”
“你怎么想？”
“我觉得，创业公司不能和巨头硬拼，”彭如燕说，“要找细分市场，做深做透。比如我们最近在做‘职场妈妈’这个垂直群体，大平台照顾不到这么细。”
林强眼睛一亮：“细分市场……你说得对。英科也不能和百搜硬拼，要找他们做不了、或者不愿意做的。”
“车载和手机的结合，”彭如燕建议，“百搜做不了车载硬件，这是你们的优势。”
这个思路让林强豁然开朗。对啊，为什么非要二选一？可以结合起来，做“车机互联”！
第二天，林强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头脑风暴会。他提出了“车机互联”的概念——把车载导航系统和手机App打通，实现数据同步、远程控制、智能推荐。
“这个思路好！”张志伟首先赞成，“我们可以做‘手机寻车’功能，用手机找停车场里的车；还可以做‘上车继续导航’，手机上的路线自动同步到车机。”
赵启明也感兴趣：“技术上可行。而且这能提升车载系统的附加值，车厂应该愿意买单。”
久违的，两派找到了共同点。会议气氛热烈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提出了十几个创新功能。
“好，就按这个方向，”林强拍板，“成立‘车机互联’项目组，赵工和志伟共同负责。资源重新分配——50%给这个新项目，25%给车载硬件优化，25%给移动互联网用户增长。”
这个分配方案，大家都接受了。因为“车机互联”是软硬结合，需要两边的技术和资源。
危机暂时化解，但林强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技术实现、成本控制、市场接受度，每一个都是难关。
五月下旬，新的挑战又来了。
投资方陈董事要求召开临时董事会，议题只有一个：英科导航要不要启动b轮融资？
“林总，你们现在账上的钱，只够发三个月工资了，”陈董事在电话里说，“而‘车机互联’项目需要大量投入。不融资，项目做不起来；融资，就要稀释股份。你怎么选？”
林强握着电话，手心出汗。这是创业以来最难的选择之一。
如果现在融资，公司估值不高，要稀释很多股份。但如果不融资，可能错过机会，甚至资金链断裂。
“我需要时间考虑，”林强说，“一周后给您答复。”
那一周，林强几乎没怎么睡觉。他找章若英咨询，找行业前辈请教，甚至悄悄约见了其他投资机构，了解市场行情。
所有人的建议都差不多：现在融资环境不好，估值会被压得很低。如果能撑，最好撑到明年。
但问题是怎么撑？
五月最后一天，林强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召集核心团队，宣布了三件事：
第一，高管集体降薪20%，直到公司现金流好转。
第二，暂停所有非核心项目，集中资源做“车机互联”原型。
第三，他个人再抵押一些资产，向公司提供200万借款。
“林总，这……”张志伟想说什么。
“别劝我，”林强摆摆手，“我是公司最大的股东，这是我的责任。但我也要求大家——这六个月，我们必须把原型做出来，拿到车厂的订单。这是背水一战，没有退路。”
会议室里沉默了很久，然后赵启明第一个站起来：“林强，我跟你干。工资不够用，可以降我的，我还撑得住。”
“我也是，”张志伟说，“公司好了，什么都有了。”
其他人都纷纷表示支持。那一刻，林强看到了团队真正的凝聚力——不是在顺境时的附和，而是在逆境中的坚守。
晚上，林强回家跟彭如燕说了这个决定。他以为她会反对，毕竟又要抵押资产。
但彭如燕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需要我做什么？”
“你……不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彭如燕笑了，笑容里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支持，“我知道你，决定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我只要求一件事——保护好自己，别太拼。”
林强抱住她：“我答应你。”
那一夜，林强睡得很踏实。虽然前路艰难，但他心里很安定。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有团队，有家人，有相信他的人。
五月结束了，这个月做了很多艰难的选择。但林强相信，只要方向对了，就不怕路远。
窗外的深圳，在夜色中安静下来。这座城市见证了太多创业者的起起落落，但永远给有梦想的人留着一扇门。
林强知道，那扇门，他一定要推开。
因为门后，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未来，还有所有信任他的人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