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青松真人驾起一道祥云,携了叶凡与苏婉清二人,离了万法城,直往中域太乙道门方向而去。祥云迅疾,脚下山河飞速倒退,耳边风声呼啸,却吹不散叶凡心头万千思绪,亦拂不去苏婉清面上那复杂难言的神情。
离了那喧嚣之地,青松真人神色缓和许多,他回首打量叶凡,越看越是欣喜,抚须笑道:“叶凡,你可知老夫为何许你如此重诺?”不待叶凡回答,他便自答道,“非独因你天资超绝,更因你心性沉稳,知进退,明得失。于擂台上,你锋芒毕露,却又懂得收敛,未对司徒皓月施以绝杀,留有余地。此非妇人之仁,实乃智者之虑,免却了与万法城不死不休之局。此等心性,方是求道长生之基石。”
叶凡闻言,躬身道:“前辈谬赞,晚辈当时只觉胜负已分,无需多造杀孽。”他心下却是一凛,这青松真人观察入微,自己些许心思,竟也被其看穿大半。
青松真人点头,又道:“你为苏师侄所求机缘,亦是重情重义之举。不过,宗门之内,虽有同门之谊,亦有其规矩法度。你既入我太乙道门,当谨记门规,勤修苦练,莫要辜负了这番造化。”话语间,已有提点警示之意。
叶凡与苏婉清齐声应道:“谨遵前辈(师叔)教诲。”
青松真人满意颔首,不再多言,催动祥云,速度再增。只见云下景物变幻,城池村落如星罗棋布,江河山脉似龙蛇蜿蜒。约莫过了半日光景,前方云雾缭绕处,隐隐现出万千峰峦,其中一峰尤为奇特,高耸入云,通体呈青苍之色,山腰以上尽被灵雾笼罩,霞光万道,瑞气千条,更有仙鹤翔集,灵猿啼鸣,一派仙家气象。
“那便是太乙山主峰,青云峰了。”青松真人遥指那奇峰,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我太乙道门立派万余载,根基便在于此。”
祥云按落,径直穿过护山灵雾,三人顿觉周身灵气浓郁了数倍不止,吸一口气,便觉神清气爽,真元似乎都活跃了几分。落脚处,乃是一座巨大的汉白玉广场,广场尽头,矗立着一座巍峨大殿,殿额上书三个古朴大字“迎仙殿”。殿前早有数名身着太乙道门服饰的弟子等候,见青松真人归来,纷纷上前行礼。
青松真人将叶凡、苏婉清引至殿中,对一位面容清癯、身着淡紫道袍的中年修士道:“张师弟,此二人便是本届升仙大会上脱颖而出的叶凡与苏婉清。叶凡为师代师所收真传弟子,苏婉清为内门弟子,一切入门事宜,烦请你代为安排。”
那张师弟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仔细打量了叶凡一番,随即恢复平静,拱手道:“青松师兄放心,小弟自会处置妥当。”他转向叶凡二人,语气平和,“我乃外事堂执事张若虚。叶师侄,苏师侄,且随我来。”
辞别青松真人,张若虚引着二人办理了入门登记,领取了身份玉牌、道袍及一些初入门的丹药灵石。叶凡所得之物,无论是玉牌质地、道袍纹饰,还是丹药品质,皆比苏婉清高出一筹,真传弟子待遇,果然不同。
“叶师侄,”张若虚对叶凡道,“你既为青松师叔代师所收之徒,按辈分,当与各峰峰主同辈。只是你修为尚浅,平日仍以师长称之。你的洞府安排在青云峰侧翼的‘听涛小筑’,那里灵气充沛,甚是幽静,适合清修。这是洞府禁制玉符,你且收好。”说着,递过一枚温润玉符。
叶凡接过,谢道:“有劳张师叔。”
张若虚又对苏婉清道:“苏师侄,你入玉衡峰一脉,稍后自有玉衡峰的师姐来接引你前往。内门弟子需按时完成宗门任务,听授道法课程,你需勤勉。”
苏婉清恭敬应下。
不多时,一位身着水蓝道袍、气质温婉的女修到来,对张若虚行了一礼,便笑着对苏婉清道:“可是苏师妹?我乃玉衡峰内门弟子柳如烟,奉师命来接你。”
苏婉清看向叶凡,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与怅惘。叶凡对她微微点头,温言道:“苏师姐,安心修行,来日方长。”
苏婉清轻咬下唇,点了点头,随着那柳如烟去了。
张若虚对叶凡道:“叶师侄,你也随我来吧,我引你去听涛小筑。”
二人驾起剑光,片刻功夫便来到青云峰侧翼一处幽静山谷。谷中溪流潺潺,翠竹掩映间,露出一角飞檐。那听涛小筑依山傍水而建,虽不甚宏伟,却极为精巧雅致,推开竹扉,内里陈设简洁,一尘不染,窗外正对一片松林,风过松涛,声声入耳,果然名副其实。
张若虚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告辞离去。
叶凡独坐静室,感受着此地远超万法城的浓郁灵气,心中却无多少欢喜。他深知自己身负血海深仇与逆天传承,这太乙道门虽是修炼宝地,却也可能是龙潭虎穴,步步危机。青松真人虽看似和善,但其背后是否另有深意?那黑袍人的阴影,亦如芒在背。
“眼下之要,乃是尽快提升实力,熟悉环境,再图探查父母之仇与那琉璃阁之秘。”叶凡定下心神,取出那枚“太乙金丹”。丹药龙眼大小,通体浑圆,金光内蕴,散发着磅礴而又温和的药力。他并未立即服用,而是小心收起,此丹用于冲击金丹瓶颈时效果最佳,此刻服用,未免浪费。他打算先凭借此地灵气与自身积累,稳固炼气巅峰境界,再觅机冲击筑基。
此后数日,叶凡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在青云峰范围内走动熟悉环境,便是闭门苦修。他这“真传弟子”的身份,以及升仙大会上逆伐司徒皓月的事迹,早已在宗门底层弟子中传开,引来无数好奇与议论。偶有相遇者,或敬畏,或探究,或暗藏嫉妒,叶凡皆淡然处之,不卑不亢。
这一日,他正在洞府内揣摩“逆凡”传承中记载的一式名为“星陨”的神通,忽闻洞外传来清越钟声,连响九下,响彻群山。
“宗门召集钟?”叶凡心念一动,起身整理道袍,出了听涛小筑。但见天空道道剑光、遁光,皆往主峰青云峰顶的“太乙殿”方向汇聚。
他亦驾起一道清风,随众前往。至太乙殿前广场,已是人头攒动,不下数千之众,皆是太乙道门弟子,按修为、辈分排列,秩序井然。叶凡身份特殊,被引至大殿前方,与一些筑基期的内门精英弟子站在一起。他目光扫视,在人群中看到了苏婉清,她立于玉衡峰弟子队列中,亦向他望来,两人视线一触,微微颔首。
不多时,钟声停歇,殿内走出数人,当先者正是青松真人,其身旁还有数位气度不凡、修为深不可测的修士,想必是各峰峰主或长老。其中一人,面色红润,身材微胖,笑容可掬,目光扫过下方弟子,尤其在叶凡身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青松真人上前一步,声音平和却传遍全场:“今日召集诸位,一为宣布,本届升仙大会,我太乙道门再添佳徒,叶凡入青云峰为真传,苏婉清入玉衡峰为内门。”他略一停顿,下方响起一阵低语。“二则为,‘云雾沼泽’近有异动,据探查,似有古修遗迹将现世。宗门决定,派遣内门弟子前往历练探查,由金丹长老带队。筑基期弟子可自愿报名,炼气巅峰弟子,需经考核,择优选取。”
古修遗迹!下方弟子顿时一阵骚动,眼神热切。古修遗迹往往意味着机缘、功法、法宝,乃是修士梦寐以求的际遇。
那微胖长老此时笑着接口道:“青松师兄所言甚是。此次历练,虽有机缘,亦不乏风险。沼泽中妖兽横行,毒瘴弥漫,更需提防他派修士以及散修中的宵小之辈。尔等需量力而行。”他话音一转,看向叶凡方向,“叶凡师侄,你虽初入宗门,然实力不凡,可愿借此机会,历练一番?”
顿时,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叶凡。这微胖长老此言,看似提携,实则将他置于众目睽睽之下,颇有几分架在火上烤的意味。
叶凡心念电转,知晓此乃试探,亦是立威之机。他面色不变,越众而出,对台上众长老躬身一礼,朗声道:“弟子愿往,听从宗门安排。”
声音清朗,不卑不亢,自有一股从容气度。
青松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头道:“好!既然如此,叶凡,你亦需参与炼气弟子的考核,以示公允。”
“弟子遵命。”
集会散去,那微胖长老行至叶凡身前,笑眯眯道:“叶师侄,老夫乃天权峰峰主,道号赤阳。师侄果然英雄出少年,望你在考核中好好表现。”他拍了拍叶凡肩膀,状似亲热,随即离去。
叶凡望着其背影,眉头微蹙。这赤阳子给他的感觉,远不如青松真人纯粹。
“叶师弟。”一声清唤自身后传来,却是苏婉清走了过来,她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色,“那云雾沼泽凶险异常,你初来乍到,何必急于涉险?”
叶凡看着她眼中真切关怀,心中一暖,笑道:“师姐放心,我自有分寸。修行之路,岂能畏缩不前?况且,我也想见识一下那古修遗迹。”
苏婉清知他心意已决,轻叹一声,道:“那……你一切小心。考核在三日之后,于演武场进行。”
三日时光,转瞬即过。
演武场上,数十名炼气巅峰弟子摩拳擦掌,准备争夺那有限的历练名额。考核内容简单直接——擂台比试,最终胜出的十人,可获得资格。
叶凡的出现,自然引起了所有参试者的注意。不少人目光闪烁,既有忌惮,也有不服,欲要借此机会,掂量一下这位“名过其实”的真传弟子斤两。
比试开始,叶凡并未急于上场,只在台下静观。台上法术轰鸣,剑光纵横,争斗颇为激烈。太乙道门不愧是大派,这些炼气巅峰弟子根基扎实,手段繁多,远非外界散修可比。
轮到叶凡上场时,他的对手是一名身形高瘦、眼神凌厉的弟子,使一柄火红飞剑,攻势迅猛。
“天权峰,赵炎,请叶师叔指教!”那弟子语气虽恭,眼中却战意熊熊,显然想借叶凡扬名。
叶凡还礼:“请。”
赵炎叱咤一声,火红飞剑化作一道流光,带着灼热气息,直刺叶凡面门,同时左手掐诀,数颗火球呼啸而出,封住叶凡左右退路。一出手便是全力,狠辣迅疾。
台下众人屏息凝神,都想看看叶凡如何应对。
却见叶凡不闪不避,直至飞剑及体前三尺,方才抬起右手,并指如剑,轻轻点出。指尖并无光华闪耀,却有一股凝练至极的真元透出,后发先至,正中那火红飞剑剑尖。
“叮!”
一声轻响,那来势汹汹的飞剑如遭雷击,哀鸣一声,倒飞而回,光华黯淡。那数颗火球更是被一股无形气劲一冲,尚未近身,便噗噗湮灭。
赵炎身形剧震,连退数步,脸上血色尽褪,满是骇然。他感觉自己苦修多年的真元,在对方那一指之下,竟如冰雪遇阳春,不堪一击!
全场寂静。
一招!仅仅一招,便击败了在天权峰炼气弟子中颇有名气的赵炎!甚至未曾动用任何明显法术!
高台之上,前来观战的几位长老,包括青松真人与赤阳子,眼中皆露出凝重之色。此子真元之精纯,掌控之妙,远超他们预料。
叶凡收指而立,对赵炎微微颔首:“承让。”
赵炎面色变幻,最终化为一丝苦涩,拱手认输。
经此一战,再无人敢挑战叶凡。他轻松获得一个名额。苏婉清亦凭借其精纯的冰系法术与一件琉璃阁带来的异宝“冰魄寒光障”,连胜两场,夺得一名额。
考核结束,十人名额定下。带队金丹长老,乃是天枢峰的一位冷面长老,道号玄云。
玄云长老目光如电,扫过入选十人,冷声道:“三日后,山门集合,出发前往云雾沼泽。期间各自准备,莫要误了时辰!”言罢,化作一道剑光离去。
众人散去,叶凡正欲返回听涛小筑,忽见一道身影拦在身前,正是那败于他手的赵炎。赵炎此刻脸上已无不服,反而带着一丝恳切,低声道:“叶师叔,弟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凡挑眉:“但说无妨。”
赵炎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师叔需小心赤阳师伯……他,他似乎对师叔您格外‘关注’。”说完,不待叶凡回应,便匆匆离去。
叶凡望着他背影,眼中寒光一闪。赤阳子……看来这太乙道门之内,也非铁板一块,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他抬头望向云雾缭绕的青云峰顶,心中暗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云雾沼泽,我倒要看看,是何种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