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微亮,灶房里已经传来母亲李秀英窸窸窣窣的忙碌声。
张一凡推开房门,走进灶房,看见母亲正弯腰往灶膛里添柴。他走上前,轻声说道:“妈,今天早饭我来帮忙吧。”
李秀英头也没回,摆摆手:“你去歇着,刚回来忙啥?灶房里的活儿你不熟,别帮倒忙。”
张一凡知道母亲是心疼他,但他更心疼母亲那被岁月和劳损掏空的身体。他不再坚持,转而从衣兜里取出几包早已配好的药材——那是他昨日进山时精心挑选、又以星力微微温养过的黄精、山药与红枣碎。
“妈,那您熬粥的时候,把这些放进去。是我在城里跟老师傅学的药膳方子,健脾养胃的。”
李秀英接过那几包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材,看了看,笑道:“你这孩子,出去几年还学得讲究了。行,妈给你熬药粥。”
张一凡笑了笑,没再多说。他知道,有些关心,无声地融入一餐一饭里,比千言万语更有力量。
粥很快熬好了,米香混合着药材淡淡的甘甜,弥漫在整个堂屋。一家三口围坐在小桌旁,就着咸菜和昨晚的剩菜,安静地吃着早饭。
饭后,父亲张建国放下碗,罕见地摸了摸肚子,咂咂嘴道:“这粥……吃着是舒服,胃里暖烘烘的。”
李秀英也点头:“是啊,浑身都轻快了些,不像往常,吃完饭就沉甸甸地想躺会儿。”
张一凡心中微暖,知道是那蕴含着一丝星辰生机的药草开始起效了。虽不能立刻弥补多年亏空,但日积月累,父母的身体定能慢慢好转。
收拾碗筷时,母亲忽然叹了口气:“昨天忘了问你,你回来了,小静知道不?”
小静是张一凡的妹妹张静,远嫁到了隔壁省,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
“还没跟她说。”张一凡道。
“唉,那孩子,命也没比你好多少。”李秀英擦着桌子,语气低沉,“去年回来看着就瘦得很,问她啥都说好。后来才听她婆家那边一个远亲偷偷说,她男人厂子效益不好,三天两头停工,家里紧巴得很……她婆婆又厉害……”
张一凡沉默地听着。记忆中妹妹还是那个扎着马尾、跟在他身后跑的小丫头,如今却也陷在生活的泥潭里。他握了握拳,掌心似乎有星辉微闪。等他修为再深些,能做的事情更多,定要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妈,我一会儿出门一趟。”张一凡岔开话题。
“刚回来又去哪?”
“约了个朋友,好久没见了,聚聚。”张一凡撒了个谎。他不想让父母刚为自己操心完婚姻,又立刻担心他去给人治那听起来就棘手的“绝症”。
父母没多问,只叮嘱他早点回来。
张一凡应下,出了门。他没有直奔李家湾,而是先绕到屋后,仔细感受了一下四周流动的星辰之力,选定了几处可能蕴有更佳灵草的地点记在心里,这才迈步向邻村走去。
山村的上午宁静安详,阳光透过薄雾洒在田间地头。张一凡脚步轻快,不多时便到了李家湾。依着昨天的记忆,他找到了王娟家那座略显陈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落。
院门没关,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王娟正端着盆水出来倒。
“凡子哥?”王娟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惊喜又局促的神情,“你……你真来了?快,快进来坐。”她慌忙放下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嗯,过来看看苗苗。”张一凡点点头,走进院子。
堂屋里,王娟的婆婆——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愁苦的老妇人正抱着苗苗轻声哼着哄。孩子依旧蔫蔫的,小脸苍白。
看到张一凡,老妇人连忙起身,有些无措:“娟子,这是……”
“妈,这就是昨天车上帮了我们,还说懂医的张家湾的凡子哥。”王娟连忙介绍。
“哎呦,谢谢你啊小伙子,昨天真是……”老妇人连声道谢,眼神里却带着几分犹疑。这么年轻的后生,真能治连大医院都没办法的病?
张一凡看出她的疑虑,也不多解释,温和道:“嬢嬢,让我先看看孩子吧。”
他从老妇人手中接过苗苗。孩子很轻,抱在怀里仿佛没有重量。他再次运转“星窥”之术,孩子体内那一片黯淡、几乎死寂的“星空”再次浮现,尤其是肾俞、命门两处,寒气深重,本源之光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情况比昨天感知的还要差一丝。不能再等了。
“王娟,嬢嬢,我学的法子有点特别,需要绝对安静,不能被打扰。”张一凡神色凝重。
王娟和她婆婆立刻点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张一凡将苗苗平放在铺了软垫的矮榻上。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深邃,仿佛有星河流转。
他双手缓缓抬起,指尖竟有点点微不可察的星辉凝聚。下一刻,他的双手动了起来!
动作如行云流水,又似穿花蝴蝶,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指尖或点、或按、或揉、或捻,精准无比地落在苗苗周身大大小小的穴位之上——百会、神庭、膻中、气海、关元、肾俞、命门、足三里……
每一次落指,都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温养过的本命星力,如同最精细的绣花针,带着灼灼生机,渡入孩子的体内。
他的手法不仅快,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和美感和玄奥,仿佛不是在治病,而是在描绘一幅星轨运行图,在奏响一曲生命乐章。
王娟和她婆婆看得目瞪口呆,眼睛瞪得老大,几乎忘记了呼吸。她们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甚至堪称炫目的“按摩”!这年轻人手指翻飞间,竟似乎有淡淡的光晕流转?
是眼花了?还是……
婆媳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猜想——这……这怕是遇到神仙下凡了吧?
张一凡全神贯注,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正以《万象星枢医典》中的“星脉续命手”,强行引导一丝“少阳星力”(代表初生朝阳的温和生机)护住苗苗微弱的心火,再以“太阴精华”(月华之力的滋养特性)缓缓浸润那几乎冻僵的肾水本源。
他小心翼翼地推动着这两股微弱却至关重要的星辰之力,让它们在那片即将寂灭的“星空”中艰难地运行起来,形成一个微小却稳定的循环,如同在无尽的寒夜中,点燃了一盏孱弱却不肯熄灭的星灯。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灵力。他必须确保力量柔和到不会损伤孩子脆弱的经脉,又要精准地激活那一点濒临消散的本源。
期间,他的手指偶尔会碰到在一旁紧张辅助、扶着孩子手脚的王娟的手背或手臂。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王娟都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一般,身体微微一颤,脸颊不由自主地飞起两抹红晕,慌忙低下头,心跳得厉害。她守寡多年,早已习惯了无人问津的清苦,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一个年轻男子的细微接触,让她久违地感到一丝羞涩与慌乱。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张一凡的动作慢了下来,最终停止。他长长吁出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明亮。
就在这时,苗苗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有些无神的大眼睛,此刻竟似乎清亮了一点点。她看了看周围的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妈妈……饿……”
声音依旧微弱,却比昨日多了那么一丝丝力气。
王娟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猛地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已经多久了,女儿醒来第一句话不是哭闹或喊难受,而是说饿?
她婆婆也是激动得老泪纵横,扑通一声就给张一凡跪下了:“神医!谢谢神医!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张一凡连忙扶起老人:“嬢嬢快起来,使不得。我只是暂时稳住了孩子的病情,不让它继续恶化。离治好还远得很。”
他仔细交代:“苗苗这病是胎里带的元气大亏,得慢慢补,急不得。以后隔一天,我就来一次。大概需要半个月,应该能看到大的起色。平时注意保暖,能吃下东西就是好事,尽量喂些好消化的。”
王娟连连点头,看着张一凡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希望。
中午,婆媳俩死活留着张一凡吃了顿简单的午饭。饭间,婆婆唉声叹气地说起了儿子李建军。
“……说是去非洲挣大钱,那地方兵荒马乱的……头半年还有信,寄过两次钱,后来就……音信全无了……都快两年了……”老人抹着眼泪,“我这心里啊……怕是早就……”
她拉住王娟的手,哽咽道:“娟子,苦了你了……守着这个家,守着苗苗……要是……要是没苗苗这牵挂,妈都劝你……另找个踏实人嫁了……别被我们李家拖累了……”
王娟低着头,眼泪无声地掉进碗里,低声道:“妈,您别说了……我不会走的,建军……建军会回来的……”
张一凡默默吃着饭,心中唏嘘。战争、贫困、疾病……这人世间苦难太多。他所能做的,便是尽力守护眼前人。
下午,张一凡告辞离开。王娟送他到村口,一路又是千恩万谢。
走在回张家湾的乡间小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走到村口岔路,他眼角余光瞥见路边小卖部门口蹲着一个人影。
那人染着一头扎眼的红毛,正是前天巴士上那群“杀马特”少年中的一个,好像是当时躲在最后面没怎么出声的那个。
红毛少年也看见了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猛地跳起来,脸上闪过惊恐,手里的烟都吓掉了,转身就往小卖部后面缩,瞬间跑得没影了。
张一凡微微一怔,随即了然。看来前天他随手那几下点穴,把这群无法无天的少年吓得不轻。他摇摇头,并未在意。
继续往前走,即将到家时,忽然一阵山风从远处连绵的山峦间吹来。
风声中,似乎夹杂着一声极其隐约、却又异常低沉骇人的兽吼声,从那云雾缭绕的大山深处传来。
那声音不似寻常野兽,带着一种莫名的凶悍与古老气息,让如今感知敏锐的张一凡心头莫名一跳。
他停下脚步,望向远山,目光微凝。
那山里……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等再进几阶,得进去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