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议事厅内烛火摇曳，映着舆图上纵横的疆域，众人再度聚焦太平道“借壳上市”的隐秘布局。
“这样的对手，才最是可怕。”
张远靠在椅背上，说道，“他们不逞匹夫之勇，不喊打喊杀，反倒凭着义学、医馆笼络人心，一点点积蓄力量。好在目前来看，咱们与他们尚未到撕破脸的地步。”
赵云上前一步，长指稳稳落在舆图上冀州的位置：“若情况属实，咱们原定南下冀州的计划，怕是要重新斟酌。公孙瓒的地盘与我军接壤，兵锋相接只在旦夕，一旦贸然推进，极易引发正面冲突，于我军发展不利。”
“冀州那片平原，绝不能全让出去。”张远皱着眉头，“那是中原核心粮食产区，是命脉之地，至少得攥一块在手里。
但也不能贪多——占得太广，反倒成了替太平道挡枪，洛阳的董卓与各路诸侯，第一个就会把矛头对准咱们，得不偿失。”
令狐娇抬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要不，把公孙瓒被黄巾渗透的实据捅给汉廷？让他们狗咬狗，咱们坐山观虎斗，正好收渔利！”
张远缓缓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不必急。等咱们哪天遇到困境，需要有人分担压力、转移视线的时候，再把这事儿抛出去——这么算下来，我是不是有点奸诈？”
话音刚落，厅内众人都笑了起来，令狐娇打趣道：“暴露本性了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赵云也嘴角微扬，眼底漾起几分难得的笑意，素来紧绷的面容柔和了些许，议事厅里凝重的气氛顿时舒缓了不少。
正说着，有小同志推门而入，通报：“首席，门外有一男子名唤卞喜，自称是您的故人，求见。”
“卞喜？”张远愣了愣，随即忆起——当年冀州战场上，此人曾是张宝麾下的部将，兵败后便销声匿迹，没想到会在此刻现身。
他略一沉吟，吩咐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名汉子步入厅中，身形较当年清瘦了些，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历练后的锐利，举手投足带着江湖人的爽朗。
他对着张远拱手行礼，哈哈一笑，语气热络得仿佛从未疏远：“首席，咱们又见面了！我老卞，可是很怀念当初和您一起抵抗汉军的日子，那叫一个酣畅！”
“卞兄倒是稀客，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张远示意他落座，目光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对方，“卞兄今日到访，想必不是单纯叙旧，有何见教不妨直说。”
卞喜笑了笑，倒也不遮不掩：“首席既已查到我们的踪迹，我也不绕弯子。
如今太平道主事的，是黄龙、白雀二位使者，以及地公、人公两位将军。”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笃定，“这些年，我们在幽、冀一带设义学、开医馆，赈济灾民，从未亏待过百姓，这点想必首席也有所耳闻。”
“算不算亏待，自有百姓评说，非你我一言可定。”张远不置可否，话锋陡然一转，带着几分探究，“公孙瓒一代枭雄，手握重兵，心高气傲，竟甘心被你们渗透，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话不能这么说。”卞喜摆了摆手，语气坦诚，“我们帮他稳固地盘、收拢民心，他为我们提供容身之所与发展空间，不过是互利共赢罢了，谈不上谁依附谁。”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郑重，“听说贵军有意南下冀州？不瞒您说，那也是我们的经略之地。怕两边没提前通声气，闹出不必要的误会，我才奉命来走一趟，探探口风。”
“你们想如何？”张远直视着他。
“我只是探路的。”卞喜道，“若贵军愿意，我们希望能先达成初步共识，后续会有更妥当的人来与首席详谈具体事宜。”
“可以。”张远颔首，语气干脆利落，“划定势力范围，签下互不侵犯条约，井水不犯河水，于双方都好。”
“哈哈哈，首席果然是痛快人！”卞喜起身拱手，笑容爽朗，“那我便先返程复命，过几日再派人前来接洽。”
送走卞喜，张远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眉头拧得更紧——太平道主动上门示好，看似是寻求和解，实则是在试探己方的底气与底线，背后不知藏着多少算计。
这盘乱世棋局，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难测。
同一时刻，幽州公孙瓒的府邸内，帘布被轻轻掀开。
杨柳一身素衣，从内室缓步走出，神色淡然如秋水，不见半分波澜。
身后，公孙瓒紧随而出，脸上带着几分异样的潮红，气息尚未平复，看向杨柳的目光中，既有几分赞叹，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贵教的功法，果然玄妙非凡，令人佩服。”公孙瓒抚着胸口，语气带着几分畅快。
杨柳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是些养身的小技罢了，不值一提。”
公孙瓒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语气中带着几分隐忍的不满：“只是你们近来行事，是不是太过张扬了？义学里的孩童，张口闭口都是‘太平’，外头早已风言风语四起，对我治军、安抚地方都极为不利！”
“将军忘了当初的约定？”杨柳转头看他，眼神平静无波，“我们帮你收拢民心、稳固后方，你为我们提供庇护与发展空间，本就是互利共赢的交易。再说，你我如今休戚与共，本是一家，何分彼此？”
公孙瓒沉默片刻，终究是压下了心头的不满，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你说得是，何分彼此。”
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庭院，晚风卷起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心中却隐隐泛起不安。
与太平道合作，就像骑在一头猛虎背上——既借了虎的威势，又时刻怕哪天被虎反噬，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可事到如今，早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那落叶摩挲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这桩隐秘的联盟，奏响一曲暗流涌动的不安前奏。